次日清晨,宮琴珩醒得比往日更遲一些。
她眼睛都沒睜開,習慣性撐身坐起,想去練功,卻突然反應過來:家裡請了客人,祖母放了她兩天假,讓她陪客人玩。
客人……
宮琴珩腦子一激靈,瞬間清醒,睜眼先看見了周圍陌生的陳設,又低頭,發現身上是陌生的被褥,而自己衣襟大敞,裡面什麼也沒穿。
她手指一抖,碰到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槐瑛的發冠。銀制的,非常素簡的款式,沒有花紋,沒有滾邊,但鑲嵌了一顆成色極好的紅寶石,和它主人的眼睛是一個顔色。
昨夜記憶逐漸回籠,宮琴珩一把捂住雙眼,臉色精彩萬分。
——她們這兩個膽大包天的玩意,竟然就這麼在家裡攪和起來了,還是在祖母的院子裡!祖母何等修為,這些動作哪裡瞞得過她的耳目,自己怎麼敢做這樣沒分寸的事情?簡直跟被迷了心竅似的。
難道是槐瑛對自己使了什麼手段?
宮琴珩越想越慌,連忙攏了衣服,要去找對方問個明白。正巧槐瑛掀開簾子走進來。她換了身紫黑相間的束袖輕裝,長發披散,手裡撚着根細長發帶。發帶是杏黃色的,和衣服不是很相配。
“您醒了。”槐瑛的目光隻在宮琴珩身上停留了一刻,便轉而投向躺在枕邊的那隻發冠。
宮琴珩早就發現了,這個人的稱呼方式是随心情變化的,心情好的時候見了誰都喊“您”,心情不好就你我他一通亂叫。看來一晚過去,槐瑛倒是心情舒坦了,卻越發襯得自己像個暈頭轉向的傻蛋。
她把内心的疑慮直接轉化為語言,劈頭蓋臉問道:“你有沒有對我用攝心術?”
“嗯?”槐瑛詫異道,“你這是什麼問題?”
“……”
宮琴珩語塞半晌,發現這個問題實在不方便展開解釋,隻能硬着頭皮道:“你就說用沒用吧。”
槐瑛道:“沒有。”
宮琴珩狐疑道:“真沒有?”
“……”槐瑛揉了揉眉心,“我昨晚不是給了你那個東西麼?”
宮琴珩如夢初醒,低頭看向手心。
一朵淺淺的白梅印記烙在她掌心間,隻有彈丸大小,清秀可愛,不易引人察覺。
昨晚進入正戲前,槐瑛在她手上刻下了這枚契約印記——說是實在不想再被她猜忌冤枉,贈予此物以證清白。此物一端烙在宮琴珩手上,一端烙在槐瑛額上,與槐瑛的神識相關聯,表示她已向宮琴珩立下了誓言;一旦立誓者做出違背契約的事情,印記就會有所感應,變色示警,還會給予背信棄義者一些懲罰。
誓言内容是宮琴珩定的,隻有一條:不準在自己面前說謊。
她實在受不了槐瑛那比九澗連環圈還能拐彎的說話方式,如今掌握這個印記,就相當于掌握了槐瑛的真心。槐瑛從此免受猜忌,宮琴珩也不必再擔心對方會在自己面前耍什麼心眼詭計了。
可現在那枚印記毫無動靜。
也就是說,槐瑛并沒有欺騙自己,自己恐怕确實是積極主動、且急不可耐地跟她做那些糟粕之事的。
——這下更令人毛骨悚然了。
宮琴珩痛苦地捂着腦袋:“我昨晚到底有沒有設隔音結界?”
“你那點修為,在族長面前防不防都一樣吧。”槐瑛斜睨她,語氣逐漸刻薄,“族長要是想攔,早就攔了,她不作聲,自然是允許的意思。我一個旁家子都沒喊着尋死覓活,少族長這是替誰裝的哪門子貞烈呢?”
宮琴珩也知道自己的慌張很沒道理。她并非後悔和槐瑛親近這一遭,她隻是難以接受自己竟然完全被本能支配、什麼都沒有考慮、如此輕率地做出了這樣魯莽瘋狂的行為。連己身欲望都無法控制的人,和野獸有什麼區别?她這些年的清心修行都修到哪去了?
但她沒法跟人吐露這些煩躁情緒,隻能胡亂找地方埋怨:“你為什麼用這種态度跟我說話?”
“你怎麼不先看看自己的态度?”槐瑛簡直要氣笑了,“天天沖我犯疑心病,還怕我對你使手段。少族長,昨晚是我在伺候你,又不是你伺候我,怎麼你反倒一副蒙冤受屈的樣子?”
“……”
槐瑛點着自己額頭:“誓也發了,印也烙了,省得你天天猜忌我,結果呢?一覺睡醒,又拿我當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