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瑛應是剛沐浴完,臉色玉一樣瑩潤,換了套雀藍色廣袖長裙,腰帶松松系着,長發濕漉漉披散在身後,不雅,但非常風流。她很少穿這樣俏麗的衣裳,宮琴珩看得目不轉睛,嘴裡卻打趣道:“瑛大人就這麼出來見人了?客人面前,不需要注意儀表嗎?”
“累得很,沒空注意。”槐瑛靠在紫藤架旁,困得眼皮直墜,掩面打了個天大的哈欠,“本來想躲屋裡睡一覺,可不知吃了你什麼藥,一躺下就頭暈心悸,還是出來走走的好。”
“見效快,當然會有點副症。”宮琴珩道,“你方才看了我們比試,可有評價?”
槐瑛懶懶道:“嗯,厲害。都很厲害。”
宮琴珩笑罵:“廢話!就不能說點有用的?”
“人各有各的武道,各有各的機緣,别人的經驗未必有用,聽多了,未必是好事。”槐瑛慢條斯理解釋,“何況我也沒什麼學問,修為全是打出來的,說不出幾個道理,少族長還是轉托他人吧。”
“打,就是最大的道理。”宮琴珩抱臂道,“我總盼着再和你打一場,誰知你如此愛犯錯,三天兩頭挨家裡的闆子,一拖便拖個沒完沒了。”
槐瑛幹笑不答。宮琴珩又道:“如此說來,鐘銀世子可曾與你結過什麼仇怨?怎麼好端端的,鬧出這麼一樁血案。今日若不是我來,你豈能善了。”
“多謝你來救場,但人都擡回去了,就先别提他了。”鐘銀溶的話題,槐瑛顯然不樂意聽,攬着肚子朝千崖珏道,“我餓了,你這有吃的麼?”
自打看見槐瑛,千崖珏的表情就不很自在,說不清是讨厭還是别扭,也說不上親近,語氣淡淡地嘲諷道:“一日三餐不夠你吃嗎?非得上我這裡讨飯。”
“還說呢,我本來都好了,就是沒忍住吃了你祖母一口晚飯,吐得昏天黑地,夜裡又發起熱來。”槐瑛癟嘴抱怨,“怎麼同樣的伎倆使一遍不夠,次次都使?白白浪費許多食物。”
“還不是因為次次都奏效!”千崖珏先是吃了一驚,又扶額奚落道,“我真服了你了,一點記性都不長,明知東西有問題,非要去啃!一朝被蛇咬,十年被蛇咬,你傻嗎?”
她恨鐵不成鋼,槐瑛卻委屈道:“我就是一時好奇!”
這對表姐妹可有意思,一見面就開始拌嘴,半點沒有尋常手足間親密友愛的樣子,但也不生分。千崖珏邊嫌棄槐瑛上門打秋風,邊叫來小厮,以招待客人的名義向廚房要了幾個點心小菜,卻半句不問客人喜好,全點了槐瑛鬧着要吃的東西。
小厮領命而去,槐瑛便高興起來,合掌道:“我就喜歡你這個紫藤架子,我們一會就坐這兒吃。”
“扔你半塊餅,你倒順杆子往我頭上爬起來了。”
千崖珏埋汰完,轉頭又吩咐侍從去屋裡搬椅子,顯然對此提議也是樂意的,就是嘴裡非得刻薄那麼一句。宮琴珩聽她們對話,覺得好笑,又有些羨慕:“還是你們這樣有姐妹兄弟的好,不愁沒人玩,日子過得有趣。像我,平日裡想到幾句廢話,都不知跟誰說。”
“沒有,我們不熟。”千崖珏立刻否認,“她每年隻在這呆一個冬天,跟着祖父閉關練功,我們基本不見面。”
槐瑛道:“這不是每年都見嗎?怎麼,還嫌不夠?”她在家人面前倒調皮,伸手就去撈千崖珏的脖子,“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再抱一下就熟了。”
千崖珏躲開她:“去去去。”
宮琴珩笑得要命。正好小厮們擡着椅子出來,又布置好了茶水,三人便圍坐在紫藤架下閑談,等着飯來。可廚房動作實在是慢,槐瑛腹中空鳴,趴在桌子上連連喊餓,千崖珏罵她丢人,又讓人從屋裡取了隻油紙包的桂花餅,來堵她的嘴。
“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能在自己家裡餓成這樣。”宮琴珩眼看槐瑛餓鬼撲食,十分感慨。
槐瑛聽出她在揶揄自己吃相難看,但忙于飽腹,并不理睬,隻抽空斜了她一眼。千崖珏代答道:“祖父說習武之人要常帶三分饑和寒,因此我家一日三餐定時定量,哪怕是幾位夫人,想開個小竈也不容易。”
“原來如此,托我的福,瑛大人不僅保住了舌頭,還能美美加餐一頓。”
宮琴珩托腮觀賞槐瑛進食,調笑道:“我今早上才從槐家過來,你交代的事,我也都做完了。我這麼能幹,想好怎麼謝我了嗎?”
聽到槐家二字,槐瑛警覺地從油紙包裡擡起頭來,嘴邊還粘着粒白芝麻:“你去槐家了?”
“對啊,你讓我去,我馬上就去了。是不是很有誠意?”宮琴珩指了指她的臉,“這兒髒了。”
槐瑛順着她指的方向,舔舔嘴角,但沒舔對地方,白芝麻紋絲不動。宮琴珩看不過眼,也懶得指揮,直接拿手指給她擦了。槐瑛誠懇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