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出海的漁船正在返航,電車一路向前,沿着海岸線就到了家。
“你自便就是,我想先去洗個澡。”昨夜實打實地出了一身汗,陳常山進門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洗個澡。
他在衣櫃裡翻翻找找,躊躇再三還是拿出了兩套衣物。
“你要洗一下嗎?舒服一點。”陳常山将衣服遞到商枝面前,他原本還在猶豫,但想到昨夜自己眼淚鼻涕似乎全糊在了商枝衣服上,又有些不好意思。
“一樓最左邊有一間客房。内褲是全新的,你放心穿。”他轉過身,手裡被塞進一顆糖。
“别低血糖了。”商枝解釋道,嘴角卻是似笑非笑。
鏡子裡是陳常山,又不是他。他面色蒼白,卻硬生生擠出一個笑。眼角流出淚來,隻能用淅淅瀝瀝的流水掩蓋住哽咽。
舊事苦澀,是心底不可治愈的疤。昨夜偶然觸碰,便露出血淋淋的傷口。
他撕開糖紙,企圖脫離低落的情緒。入口後卻是意料之外的酸澀,檸檬味刺激到味蕾,身體不受控制地打了個激靈。
原來是個小壞蛋。陳常山這才明白了商枝憋笑的原因,他咬碎糖果,酸澀的表皮之下是甜。
他再次勾起微笑,這次是愉悅,真心實意的,帶着些無可奈何的縱容。
這樣的糖他不是第一次吃。
十九歲,有人銜着一顆同樣的糖果。在來回的碰撞中,從酸澀到甜蜜,陳常山窺探到情愛的滋味。
隻是漫漫長路,星散雨離。
熱氣氤氲,模糊了視線,也沖淡了記憶裡的歡愉。
一樓,餐桌是黑白調的,石料冷冰冰,食物卻有溫度。兩碗面擺在桌上,湯底清澈,浮起紫菜和蝦皮。荷包蛋煎得金黃,番茄醬勾勒出一張笑臉,一如窗外燦爛的驕陽。
屋内沒有開燈,寂若無人。布藝沙發安置在窗前,商枝斜靠着扶手,似乎是睡着了。身後是草木蓊郁,該死的綠意都快從窗外鑽進來了。方形落地窗框住一整個夏天做底,風動,畫中人仍然癡醉于夢裡的雪山。
一切都鮮活起來。
陳常山站在樓梯口,擦頭發的手還停滞在半空。心底漸漸蔓延出些酸意,與适才的糖果一般,後調又微甜。
“小枝。”靠近才發現,商枝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倒也還合身。
無人回應,陳常山輕輕拍着他的肩膀。
依舊是沉默,隻好由着他去了。陳常山從櫃子裡找出一張薄被,覆在他的腹部。
清湯面的配料很簡單,兩勺生抽,一勺陳醋,再加半勺鹽。蝦皮的鮮加上豬油的香,湯底清澈黃亮,入口清爽解膩。
他瞧了瞧沙發,還是将剩的面端進了冰箱。
少有的休息時間,陳常山打開一個比賽視頻,精彩處也低聲驚歎幾聲。
約莫過去了半小時,沉寂被打破。商枝傳出哼哼唧唧的聲音,随後又突然坐直了身體,“啊,我不小心睡着了。”
“沒關系,你昨天太累了。”陳常山放下手裡的平闆,“醒了就吃點東西,面條應該粘了,吃其他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商枝一眼就瞧見餐桌上的一堆餐盒,“你可真是個大好人。”
商枝正準備落座,忽然又想起什麼,他拉着陳常山坐回沙發,又從袋子裡拿出藥膏,“擦藥。”
“你吃飯吧,我去洗手間擦。”陳常山接過藥膏,鏡子裡皮膚上有星星點點的紅點,胸口的抓痕已經開始結痂。後背倒是沒什麼痕迹了,小傷,他用棉簽胡亂摸了藥。
快速地解決了早飯後,商枝就拉着陳常山準備去超市,“現在我還有最後一個任務,那就是把你的冰箱填滿。”
怕人拒絕似的,他調侃道:“我這叫好人做到底。”
别墅區裡就有個大型超市,各類食材應有盡有,當然價格也讓人瞋目結舌。
陳常山直奔超市的熟食區,極其熟練地挑選了半車子熟食和預制菜品,又拿了好幾種青菜。
他還向商枝傳授經驗,指着綠色包裝的泡面,“别買這種,超級不好吃。這幾種最好吃。”
采購目标十分明确,購物車很快就填滿了。速食,速食,速食,還是速食。購物車裡躺着的半打雞蛋和幾把青菜,估計也是為了搭配泡面。
“能把你手機給我一下嗎?”陳常山結賬時要來商枝的手機。提示音響起,是收款的聲音。
他将手機還了回去,“昨天的醫藥費,可不許轉回來。”
數目讓商枝不由得發出驚呼:“這太多了。”
“你昨天可是救了我的命,收下吧。”陳常山将滿滿一車的東西分門别類,裝了三個購物袋。
回家的路上,商枝并肩和他走在一起,自然得就好像兩人一起走過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