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平的戰場宛如舞台。
圓月高懸,灑下燈光,演員的影子随着角色奔跑躍動。
绯紅之花彙聚又分散,雨點般的血滴被爆發的火焰蒸發。
一隻手破開火焰,蒼白、冰冷,暴漲的指甲刺向少女近在咫尺的咽喉。
閃耀的電光立刻落在涅安身上,接觸面瞬間焦黑。
然而傷者若無所覺,仍然興奮地、執著地撲向身前紅發的少女。
咫尺之間,芙蕖能看到女人興奮到瞳孔放大的眼眸,如血月般凄冷。
尖利的指甲尚未直接碰到她的皮膚,但芙蕖已經感受到了某種窒息。
——死亡的陰影正在壓下來。
火光映紅了少女的臉頰。
芙蕖情難自禁地咧開嘴角,往前一步,迎上涅安的攻擊。
指甲劃開她喉嚨的同一時間,她擡手禁锢住涅安的手臂,深紅赤焰翻湧而上。
西岩理青霞閃現在側,電光配合着火焰,一舉斬下對手的手臂,而後拽起芙蕖脫離主戰場。
“你在幹什麼!”
西岩理青霞的聲音帶着少見的愠怒,
“剛才不是說了防線後撤不要硬拼嗎?”
兩分鐘前傷員已經全部撤離完畢,他們的任務不再是死守防線,而是且戰且退,等後續支援到達。
此時不管是作為主力的西岩理青霞與芙蕖二人,還是其她負責輔助的專員 ,都已經精疲力盡。
剛才要是西岩理青霞再慢半秒,芙蕖都得身首異處,她喉嚨處此時不斷擴大的血線就是最好的證明。
面對隊友的質問,芙蕖隻是揚了揚嘴角,她現在已經沒法說話了。
她緩緩擡起手中的長槍,她剛才本可以用這個擋下攻擊的,但她沒有。
槍尖的軌迹在半空劃出弧線,最終直直地指向身後,那個撿起左臂,停在原地發呆的女人。
紅發少女并不在意自己不斷冒血的傷,她的臉頰紅潤,眼睛亮得驚人。
——打了這麼久,也一直是在被動防守。要是剛才還躲開的話,豈不是最後也沒機會給那家夥搞出點像樣的傷?
西岩理青霞不關心她的心路曆程,把人丢給醫務員處理傷口,檢隊,開始撤離。
涅安不知道為什麼不像剛才那樣瘋狂進攻了,她們必須抓緊時間與後續隊伍彙合。
就在此時,平地忽然卷起了風。
有一瞬間,西岩理青霞甚至以為是自己的老師回來了。
但她立刻就明了此事絕無可能,不再亂想,帶着隊伍離開。
風勢漸亂,有雲絮飄到月亮旁邊。
西岩理青霞想起剛才戰鬥最激烈時好像有一隻很大的蝴蝶飛過,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她下意識擡頭望了一眼天。
在這一刹那。
——天空裂開了。
以某一處為起點,凹陷坍塌,形成了一個巨型的漩渦。
内容物順着中間的裂口湧出,起先是涓涓細流,但很快就變成傾瀉的驚濤駭浪,無形的風暴肆虐周圍的一切。
淡紫色的月亮仍然靜谧高懸,似乎周圍扭曲的一切與它毫無關系。
它映在每一雙凝望月亮的眸裡,每一個它都望着高空中有個身影正在墜落。
“——!”
西岩理青霞飛快地給隊友打了招呼,“你們先走!那裡有人!”
說着化作一道電光,朝着那人墜落之處奔去。
涅安就站在天塌之景的正下方。
她撿起掉在廢墟上的手臂,按回肩膀上,通過異能量的聯通,吸血鬼異能賦予她的強大生命力讓手臂重新恢複了活性。
之前受傷見血後便染紅右眼的绯色漸漸褪去了,剛才兩個孩子斬下左臂損耗了一部分她無法控制的異能量,換得了片刻的清醒。
但天空碎裂之後,混亂的異能量充斥着這裡每一寸空間,受傷之後的身體本能地吞噬能量。
血色漫上眼瞳,剛剛找回的些許理智再次消失。
那隻是非常、非常短暫的瞬間。
周身環繞着藍白電光的少女出現在半空之中,接住了從天而降的身影後下落。
滿是血氣的女人張開巨大的黑翼,如死神般撲向兩人。
完全狂暴後的涅安速度比之前還要快上好幾倍,西岩理青霞原先計劃的撤退路線被封死。
她立刻換了備選方案,但到達預定點的同時,黑翼遮天蔽日。
——她猝不及防地迎上閃現堵路的涅安。
……剛才芙蕖面對的,就是這樣的感覺嗎?
死亡近在咫尺,時間仿佛拉長的繩索繞上脖頸。
她懷裡軟綿綿的、似乎失去意識的女孩睜開了眼睛,眸裡青藍色的光芒一閃即沒。
西岩理青霞抱着女孩的手微微收緊,決心即使會死也至少硬扛一下。
不知為何産生的風壓掀起對峙雙方的發絲,西岩理青霞緊緊盯着涅安血色的豎瞳。
利爪即将觸到額頭,勁風幾乎割傷臉頰,腥甜血氣歡喜地擁抱獵物。
冰涼的手指忽然搭上手腕,握住,擡起,指向涅安。
龐大而純淨的異能量從女孩的指尖瘋狂湧入西岩理青霞的身體,須臾便充盈起枯竭的身軀。
西岩理青霞驚詫地去看那個女孩,“你——”
異能量繼續湧進身體,無窮無盡,哪怕全身經脈如水勢過猛而不堪重負的河道,全身上下每個毛孔的痛苦都在警告着即将決堤。
可西岩理青霞無法拒絕,甚至無法言語,她的身體和精神都已經是到了極緻的氣球,稍微的刺激都會導緻災難性的後果。
太陽般刺目的電光湧現,在少女身前凝聚成巨大的矛狀。
下一秒雷電之矛脫手而出,貫穿僅有一寸之遙的吸血鬼,恐怖的電壓撕裂沿途的一切,一直刺向天際。
轟隆——
那天晚上,不少人看到市區升起了一輪藍白色的太陽。
天空如碎鏡,不知何時,裂紋已經蔓延到整個零海市。
随着爆炸聲與電光漸漸消隐,空色開始剝落。
像是不堪重負的容器終于被破開,晶亮碎片濺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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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涅可院長!梅涅可院長!?”
“梅涅可,你還好嗎?”
“梅涅可院長,你們多洛斯怎麼回事?零海市的結界為什麼碎了?!造成多大的影響你們知道嗎!”
“啊抱歉,我是逐西漠,我們院長暫時不方便接通訊,有什麼事和我們說吧,我們多洛斯的都在這。”
逐西漠接完源源不斷打進來的通訊,将緊急事務交給多洛斯的諸位教職工處理。
會議室裡陸續有人離開,每個人的目光都忍不住看向另一端緊閉的門。
院長昏迷後,醫務室的人已經第一時間進去了,現在還沒有出來。
片刻後,醫務人員打開門,示意諸位可以進來,
“院長醒了。”
多洛斯的院長坐在寬大的椅子中,已經脫下了被血浸透的外套,但内襯還是染上了讓人觸目驚心的血迹。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神情語氣卻仍然一如既往地平靜、果斷,
“立刻去市區,務必把阿萊塔帶回來。”
同一時間,塞勒涅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