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遲死死地盯着沈梨,像是氣話,又像是試探,“我出錢,給我弟弟和我前女友結婚,這樣你滿意了嗎?”
沈梨卻點點頭,“早該這樣了。話也不能這麼說,親戚之間,互相幫襯,也是常有的事兒。”
何遲徹底失望了,連最後一點兒微弱的期待也落空了。
他竟沒由來覺得好笑,他笑着問母親,“你明知道我放不下向霁,還是要讓我眼睜睜地看着夏淵娶她嗎?”
沈梨聽着兒子說傻話,心又狠狠提了起來,她苦口婆心地勸道:“咱們一家都是本分人,怎麼能破壞别人的感情呢?更何況那個人是你親弟弟呀!”
何遲無話可說,無言可辯,隻是重重地閉上了眼睛。母親說得沒錯,隻有他一個人沉溺在舊日的回憶裡,不願意脫身,都是他錯了。
既然所有人都滿懷期待,他偏要當跳梁小醜,一意孤行破壞又有什麼意義呢?唱獨角戲嗎?
沈梨催促道:“你剛剛說借錢給你弟弟,是真的嗎?不是氣話吧?”
何遲旋即睜開通紅的雙眼,“好啊,當然是真的。我不僅出錢給他們結婚,将來他們要是生孩子了,我也出錢養,怎麼樣?你滿意了嗎?”
沈梨搖搖頭,“又說傻話!那倒不用,等小淵工作了,就會還你的。”
何遲隻是抛下了一句話,“不用還。”便大步流星,将自己關進房間了。
沈梨聽了有些不明白,便追着何遲的背影喋喋不休,問他是什麼意思,誰知卻碰了一鼻子灰。
何遲夜不能寐,在書桌前坐了一夜。
萬籁都寂,何遲把玩着打火機,點燃了許多香煙。他沒有抽煙的習慣,此刻自棄也不過是将燃燒的香煙當作熏香。他在煙霧缭繞中最後一次放縱自己。
等到心疼得實在厲害,他才将香煙遞到嘴邊用力吮吸幾口。
他倒是想喝些烈酒,狠狠地醉上一場。隻是他還念着明天一早要去接向霁上班,不好宿醉。那不安全。
冷月無聲,他的眼淚都流幹了,隻餘下無盡的怅惘。
直到香煙的氣味充盈了整間屋子,直到嘴邊長滿了短短的,紮手的胡茬,直到旭日初升。他才從一座泥塑木雕似的活了過來。
太陽透過玻璃窗,映在何遲的臉上,他知道他該起身了,他該藏起他的脆弱,以一個普通朋友的姿态出現在向霁面前。昭示着他們往日的情分都四散而去,飄進空中了。
他用冷水沖刷着自己的身軀,妄圖洗去一身的疲憊和痛苦。當他扣着襯衫紐扣,打算将髒衣服放進洗衣機的時候,一轉眼卻瞧見了早已經烘幹好,忘了取出來的紫色毛毯。
何遲顫抖地拿出毛毯,眷戀不舍地摩挲着上面的白色小兔。
他緊握雙拳,試圖平複激動的情緒。三五個呼吸間,他已經能神色如常地按照先前設定好的程序,清洗衣物了。
不久他整理妥當,開門離去。
隻是将那條“陳舊”的毛毯塵封了。
他終究還是放下了,不得不放下。
往事不可追。
見到向霁的時候,何遲臉上挂着得體的微笑,他寒暄道:“早上好。”
向霁一臉平靜地說:“早。”
除此之外,兩人竟然再也沒什麼可以攀談的了。
何遲望着吹冷風的向霁,溫聲道:“昨天那條毛毯洗了沒幹,我就拿了一條我的圍巾,放心,是新的。現在太早了,很多店沒開門……”
向霁迫不及待地打斷他的話,“不用了,我自己帶了。”
說着便從通勤包裡抖落出一件外套,穿在身上。
何遲臉上剛剛凝聚出來的笑意瞬間消失殆盡了,他的臉色猛然難看起來,壓低眉眼,鐵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