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不是梨園奏雅樂。”他忽然湊近嗅了嗅,“你身上有丹砂味……司天台那幫神棍找過你了?”
“明日辰時三刻,麟德殿朝會。”吳命輕退後半步,灰白的眸子映着少年頸間咒文,“他們要你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演示何為‘不死’。”
“怎麼演示?剖心還是淩遲?”
“比那有趣,閣下好好期待吧。”
翌日的麟德殿,百盞仙鶴銜珠燈照得玉階生輝。陳今浣赤足踏過金磚,腕間玄鐵鍊在身後拖出長長血痕——那是他故意蹭破皮膚留下的。丹墀兩側的朝臣如遇瘟神般避讓,卻掩不住袖中偷藏的照妖鏡與辟邪符。
“跪!”
老宦官的唱禮聲中,陳今浣仰頭望向九重冕旒下的身影。聖人的面容隐在十二串白玉珠後,唯有腰間蹀躞帶上的錯金螭紋清晰可見。
“罪人陳今浣。”内侍監的聲音自高台之上傳來,“聖上隆恩,許你戴罪立功。若願将長生之秘獻予朝廷,可免千刀萬剮之刑。”
麟德殿的檀香裹着地龍蒸騰的暖意,在陳今浣的睫毛上凝成細碎水珠。他望着丹墀兩側垂首的朝臣,那些紫色官袍下的身軀正因恐懼而微微發顫。站在前排的禮部尚書攥着笏闆,指節被木料棱邊壓得青白,仿佛攥着的是救命稻草。
老宦官的嗓音如浸了油的琴弦,在空曠殿宇間震顫:“聖人有問,汝可願将長生秘術盡數獻于社稷,造就大唐百戰不死之師?”
“陛下聖明。”他忽然行了個标準的稽首禮,散落的發絲垂在禦階前,“隻是草民有個疑問——若這些‘将士’沙場歸來,發現妻兒老小都被煉成了甕中物……您猜他們的刀鋒,會轉向何方?”
“大膽!”禁軍統領的劍鋒抵住陳今浣後心,卻在觸及皮膚的刹那鏽成廢鐵。少年脖頸間的敕令符文迸發青光,将整座麟德殿照得如同鬼域。
“退下。”聖人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着三重混響,仿佛三人同聲,“取龍武衛的斬仙刀來。”
四名金甲力士擡着玄鐵刀架踏入大殿,刀身纏滿浸過黑狗血的鎖鍊,獨特的氣味刺得他鼻腔發癢。
“此刀斬過三百一十二名妖道。”聖人起身步下禦階,蹀躞帶上的金鈴随着步伐輕顫,“汝若能接三刀不死,朕便信這長生之術。”
陳今浣突然大笑,五指指甲劃過金磚縫隙。那些被曆代罪人血漬浸透的凹痕裡,藏着無數未說出口的詛咒。“貞觀四年秋決日,有個‘妖道’被押至此地。他說‘金銮殿上坐的不是真龍,是條披着人皮的蛭蟲’——蛭蟲的話,别說三刀,三萬刀都不在話下吧?”
朝臣們倒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仿佛被這句話燙着了舌頭。聖人的冕旒微微晃動,白玉珠相撞的脆響格外清晰。
“那麼,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