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意外的沉,姜年安是被餓醒的,癟癟的肚子傳來“咕咕”的抗議,久違的饑腸辘辘之感讓她有些發愣,還懵懂的眸子看上去像是睡迷糊了。
反應過來,環視四周,已經不再是那個陰晦的小角落,現在她正好好地躺在床上,熟悉的毛毯把她蓋得嚴嚴實實,額頭上一層綿密的細汗。
有些悶熱了。
這也并非她的房間,
看向一旁的已經關掉的小夜燈,她反應過來,
是常晝的房間。
一時沒認出來是因為原本拉得嚴實的厚窗簾現在被拉開了一條縫隙,從外漏進來幾縷春日的暖陽,把早上還陰沉沉的房間點亮幾分,像是雨後的湛藍晴空驅散了陰霾。
可現在房間的主人卻不知所蹤,
任由姜年安一個人霸占他的床,原本整齊得像酒店标間的床鋪睡得皺皺巴巴。
姜年安搖搖腦袋,不忍直視地扶額,
怎麼看個動畫片還把自己看睡着了?
撓撓因為有些細汗而濕潤的鬓角,姜年安掀開毯子,兩條短腿一伸,跳下床,沒有急着離開房間。
而是轉過頭,默默端詳了一下,開始認認真真地把她睡亂的床鋪給整理好。
然而人小,短手短腳的,整理起來頗為艱難,整個人要撲上去了,還是恢複不到原來的程度,還把自己撲騰出一頭大汗。
算了,姜年安安慰自己,聊勝于無吧。
小心地避開房間裡的家具和裝飾物,姜年安拉開房門。
那門本就沒有關緊,留出了一條不大不小的縫隙,像是方便誰往裡觀察,透出門外長廊上的明亮光線,落在門内的地闆上,像是密室裡留下一條通往出口的線索。
白光撲面而來,刺激得姜年安眯起眼睛,視線有一瞬間模糊。
艱難地睜開眼睛,下意識擡手去揉眼眶,下一秒,卻被一股力道拉下,力度不大卻莫名堅定,不容置喙。
嗯?
姜年安下意識擡頭,勉強睜眼去看來者,卻沒看到人。
“.......”
“我在這,不要揉眼睛。”
姜年安順着聲音往下看,在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位置找到了人。
是常晝。
看起來已經出來有一會兒了,姜年安不自覺歪着腦袋打量着,不同于早晨在黑暗中蜷縮着,隻肯露出小半張模糊不清側臉的小可憐,現在常晝已經完全暴露在明亮清晰的光線之下,也終于補全了姜年安腦海裡對應的形象。
像是乙女遊戲中解鎖什麼新人物立繪......
男生發育比女生晚,而常晝因為不喜進食而有些營養不良,好在姜年安身體比他還差勁,所以常晝靠着年長一歲的優勢看起來比姜年安略高一點,
雖然他看起來甚至沒有姜右右高.......
很少打理的頭發帶着自然卷,到耳朵下面一點的長度對于一個小男孩來說稍微有點長,但配上他精緻到有些雌雄莫辨的五官恰如其分,唇紅齒白,神情寡淡,眸子漆黑帶着些許漠然,沉甸甸的,幾乎透不進一絲光亮。
好一個标準自閉小孩。
某種意義上,漂亮得也很标準的小孩,
但自閉。
話說,男生女相在面相學上應該是有福之人呢。
怎麼到了常晝這就成了命運多舛?
唉。
在姜年安默默打量着常晝還在心裡為他打抱不平怨天尤人唉聲歎氣的同時,對面也将視線落在了她因為剛睡醒而有些潮紅的臉上。
常晝對美與醜沒有概念。
他記事早,又過分沉悶,常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漠視環境,漠視周圍所有試圖與他産生聯系的人,他猶如站在參天豆莖上的巨人,冷眼旁觀那些試圖爬上來謀求金蛋的人。
來者前赴後繼,有人苦苦支撐,有人跌落深淵,他也懶得瞥去一眼。
這個世界都像是一個上了發條的玩具,他又怎麼會在意零件的外觀?
但偶爾也會在幾個抽離出來的瞬間,聽見家裡幾個傭人在讨論這個那個明星的外貌出衆,他一眼掃過去,内心卻毫無波瀾。
不都是兩隻眼睛一個嘴,有什麼區别?
直到搬到這裡,還是那群閑得慌的傭人,不止一次地贊歎隔壁鄰居一家外貌驚為天人,甚至壓過娛樂圈裡的各色明星。
常晝不以為然,直到在他那落地窗前看見在夕陽下捧着對方的手微笑的姜年安。
還是兩隻眼睛一個嘴。
他卻莫名移不開眼。
她眼底的光太盛,嘴角的弧度又太溫和,看着誰時的樣子難免顯得專注,包容,與她瘦弱的身軀并不匹配的從容。
破天荒,第一次常晝認可了那幾個整天隻會八卦來八卦去的傭人的話。
确實漂亮得驚為天人。
第一次,常晝對美有了定義。
而此時此刻,她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站在他面前,被刺激出的生理淚水挂在她烏黑的長睫毛上欲掉不掉,眼底濕潤,眸光潋潋,眼角還帶着剛睡醒的绯紅。
帶着一種很幹淨的好奇與像是與生俱來的波瀾不驚,就這麼大方打量着他。
她沒有眨眼,那平靜無辜的模樣讓他想起看過的紀錄片裡提到過的一種雀類。
北長尾山雀。
常晝手指屈了屈,像是真的有一隻月中聚雪的雀兒在指尖停駐,而他受寵若驚,一動不動任由它觀察,唯恐連呼吸聲都能将它驚走。
直到姜年安的肚子火大地發出急不可耐的一聲“咕噜咕噜——”,提醒主人誰才是這副脆弱身體的主人——信不信我痛給你看???
體諒一下,從姜年安這輩子開始呼吸第一口空氣起,就被當做大熊貓繁育基地裡的重點保護對象養起來,從頭到腳,無一不精,無一不細——飯要按時按點吃好的,覺是随時随地要睡足睡好的,出門是必須帶一個手以上的保镖的,各種溫補的藥膳是從沒斷過的。
家裡但凡能喘氣的生物對她的保護欲滿得快要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