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起,姜年安每天起床後總算有了自己的打卡點。
像一個遊戲裡勤勤懇懇的NPC,工作日的早晨——
睜眼、陪着一家人吃早餐、輪流送他們該上學的上學,該上班的上班,
然後被裹得結結實實,慢吞吞挪去隔壁房子。
那裡俨然成了另一個姜宅,從姜年安第二次來起,原本光裸幹淨的地闆已經以一種恐怖的效率鋪上了厚實的毛絨地毯。
坦白講,與整座房子的裝修風格并不搭,
但不管。
彰顯着主人一意孤行的态度。
不僅如此,姜年安擁有了自己的專屬房間,并且很有私心地被安排在了常晝旁邊。
裡面的裝飾布局甚至和她在自己家裡的一模一樣。
第一次踏進去的時候,姜年安恍惚中差點以為常家打通了連接姜家她房間的時空隧道。
......
不好意思串台了,
差點忘記這輩子是個平平無奇的現代世界所以即使她曾經在某個世界真的能打通兩個空間現在也是無異于癡心妄想癡人說夢。
唉。
如果硬要說輪回有什麼有意思的,就是讓姜年安在大千世界裡短暫地體驗了一把各式各樣的設定——她曾踏劍飛行于群山之巅與候鳥比鄰,也曾在屍山血海裡高歌人類不熄,用過魔法在海底沉睡的森林裡郊遊——如此片段,像一場轉瞬即逝的電影,或是一趟飛馳遠去的列車,記憶成為了唯一的紀念品。
輪回裡的人生像是踏上一場獨自出門的旅行,獨來獨往,獨生獨死。
即使帶着淡淡的惆怅,那雙始終平和的眸子也不曾暗淡下來,反而在春日裡的早晨中熠熠生輝。
就這樣映入常晝眼簾。
“在看什麼?”他突然出聲。
姜年安被突然的聲音吓了一下,眨巴眨巴眼,擡頭找到了站在樓梯上的男孩,微挑眉,似有些意料之外,随即舒展,露出一個笑。
看來她交朋友還算成功,常晝真的願意主動踏出房門等她了。
姜年安欣慰極了,像一個入室搶劫的土匪看她千辛萬苦騙出來的贓物,眼神裡都是樸實無華的喜悅——豐收了!
這幾天的相處,她确認了常晝不排斥她的靠近,于是放心大膽地天天按時報道,比人上班還準時準點。
而常家的人也漸漸發現,他們那能靠一個支點撬動地球的阿基米德來了都撬不開他金口玉言的小少爺終于願意開口說話了!
不再是幾個表示可以或否定的語氣詞,而是完完整整的一句話啊!甚至他還會用問句了!
上了年紀就是容易感性的老管家老淚縱橫,心裡指不定說了多少句“少爺好久沒這樣說話了”。
姜年安:.......
大家本以為是常晝終于願意卸下心防與人交流了,很快,大家就發現——常晝确實願意與人交流了,但是這個人的範圍.......
目前有且僅有姜年安一個人,
而且目前來看沒有往外擴大的趨勢。
姜年安:.......
這是在幹什麼?
她的本意确實是希望幫常晝躲開兩年後的殺身之禍同時走出那個角落去曬曬太陽,但她沒想過讓他變成姜年安*重度依賴啊——
難道她是什麼活得很長久的人嗎?
這句有點地獄了。
但很快,姜年安也就想開了——隻要他能活下來好好長大,自己在他漫長的人生裡充其量不過是個童年的鄰家妹妹,還是早逝版。
說不定到時候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或許會在某天一個忙裡偷閑的下午,陽光很好,心血來潮回到這個小時候住的宅子的時候偶然被更加蒼老的管家爺爺提及,或是在房間壓箱底的地方翻出一張模糊的老照片,才恍然想起——
原來我小時候曾經有過一個玩得這麼好的鄰家妹妹啊。
一個曾經被唯一允許靠近我的鄰家妹妹。
時間總會撫平那些歲月的褶皺,直至了無痕迹。
甚至她也懶得去想為什麼常晝隻願意讓她靠近——無論什麼理由,她隻是希望他能好好地長大,後面的事,她也管不了啊。
終究是,既知身是夢,一任事如塵。
所以,就這樣吧。
姜年安眯起眼,一身輕松的樣子,輕飄飄地笑着向他問早,還是那雙粉紅色的毛絨拖鞋,穿在她的腳上顯得有些大——走起路來會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
她噔噔噔就爬上樓梯,來到他身邊。
“剛剛,在看什麼?”跟人機似的小男孩顯然沒有什麼紳士風度,仍不依不饒追問。
“在看你啦。”姜年安大大方方。
“看你會不會信守諾言。”
常晝不說話了。
騙子。
她的眼睛明明不是這麼說的。
像是藏在清澈的深潭下的礁石,落葉輕觸水面驚起一圈圈漣漪,讓人得以窺見那陰影下的悲傷——常晝不喜歡那個眼神,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
姜年安沒他想得這麼多,仍然樂呵呵的樣子,看上去心情不錯。
姜年安昨天離開前,突然問明早他能不能在門口等她?她也不說為什麼,隻是說的時候眉眼彎彎,一副很是乖巧的模樣,像是剛剛沒有提出任何任性的要求一樣,還貼心地沒明說是哪個門口——大門口還是房門口,總得循序漸進。
雖然心急吃不了熱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