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還是有些擔心:“要是他們上來了怎麼辦?”
“機械魔法落的鎖,那幫人沒學過。”希德尼取出手帕,仔細擦拭指尖沾染上的血液,“不過你要是真不放心就守在門外吧,畢竟你們已經是生死相連的搭檔了。”
塔裡事務繁忙,他說完不再停留,把那塊帕子随手搭在水晶椅靠背上,快步離開了。
安德烈停留了一會兒,也很快離開,他邁出那道大門後,門口便自動合上,似乎從門扇内部傳出一兩聲細微的咔咔聲。
他回身,肩膀用力地抵了抵,大門紋絲不動。
*
柯善醒過來,或許是失血過多,意識有些模糊,面前是波紋一般扭曲的黑色,還有一些紅色的光塊四處滑動,就像壁畫上勾勒的地獄。
但她肯定不會在地獄之中,便以為是自己眼睛出了問題,想到眼睛,随即又想起白天的事,心頭頓時一凜。
但現在……
她動了動雙手,治愈力凝結成的水晶碎塊從她身上抖落,連同扭曲的黑色一起,咔嚓幾聲脆響過後,黑暗變得平靜而熟悉。
什麼東西輕輕掉在她肩上,柯善伸手抓過來。
一塊抹布?她湊到鼻尖聞了聞,但不臭,還有一股略微熟悉的香味,幹脆拿這塊布擦拭起自己脖子間變得粘稠的血液。
她應該是被治好了,那個刁蠻的皇太子拿劍劃傷了她的眼睛,可悲的是,她完全反應不過來對方的動作,血液湧出眼睛的那刻,莫大的驚恐甚至又讓她腦子空白了幾秒,但變成瞎子被逐出索美特之塔的畫面卻很快下意識地在心底浮現出來。
“該怎麼辦好……”
柯善重重歎氣,扔下那塊布,手指捏着下巴上的肉,黑暗中思考起關于未來的對策,完全沒有為自己沒瞎而慶幸的沖動。
在圖蘭島上的十幾年,嬷嬷讓她們學的是撫愈術和廚藝刺繡等關于生活的技能,出來之後,學習了一些魔法知識,柯善才意識到那些撫愈術是基礎得不能再基礎的東西,最多隻能愈合被海風吹裂的嘴唇,安撫剪指甲時不聽話的小貓咪,撫愈術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她甚至沒有入門。
所以,報仇就暫時不必想了,怎麼苟得更久些才是正解。
咚咚咚——身後的黑暗傳來敲門聲,把正在思考的柯善吓一激靈。
她從椅子上站起,借着水晶椅散發出的光芒摸到門邊,上下摸了一會兒,發現門雖然緊緊閉合着,但門上空空蕩蕩,沒有鎖。
柯善疑惑地皺了皺眉,幹脆直接抓起金屬把手往外推,厚重的大門竟然很絲滑地被她推開了。
“噢,原來是機械魔法。”柯善跨出門檻,身後的門自動合上,她對等待在外面的安德烈露出一個笑。
夜半的月色透過彩繪玻璃窗射入,整條走廊光影斑駁晃動,柯善純黑的眼瞳像嬰兒一般簇新,帶着微微的濕潤感。
看到她已然恢複,安德烈放下心,伸出手掌在兩人之間擺了擺:“視力和之前一樣嗎,你的眼睛?”
“應該差不多,不過現在是晚上,我還得等天亮驗證一下。”柯善聳聳肩,轉頭往樓下望去,半夜人幾乎都睡了,每層樓的走廊空空蕩蕩,隻有暖黃的壁燈亮着。
不,她甚至覺得現在的視力比之前的還要好,現在她竟然能清晰地看到下面兩三層樓在壁燈外飛舞的小飛蛾。
她揉了揉眼睛,安德烈此時忽然把一個紙袋塞進她懷裡,柯善愣愣地打開,裡面是兩個肉卷和兩塊水果派。
“吃的,你一定餓了吧。”
兩人坐在走廊欄杆下,望着光怪陸離又精美華麗的玻璃窗,聊起白天的事,安德烈率先吐槽道:“你們人類竟然比龍族還要野蠻,還正義的人類騎士和惡龍決鬥拯救公主,我看現在應該反過來。”
柯善咬了一口肉卷,搖搖頭笑道:“唉,這是我這輩子最痛的時刻,還好我最後暈了過去。”
安德烈身形一頓,有些歉疚:“對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會被他劃傷眼睛……我選你其實是有私心的,是不想和那些惡劣的近神種綁定,沒想到他們能做到這個地步。”
“不,不怪你。”柯善把咬了一口的肉卷放進袋子裡,又拿出已經軟掉的水果派,安德烈的目光看向她。
“我看得出來,那小子是聽到光洛的筆記被交到我手上後才急眼的,本來他沒有動手的意思,隻是不想被下了面子才和你對峙,當時我已經在琢磨台階給他下了,隻是還沒想出來格雷特就闖進來了。”
柯善咬了一口手上的派,是藍莓餡的,酸甜的醬汁挂到她的嘴角。
安德烈聽完她的話,臉上出現思索的神色,随後贊同地點點頭:“哇,你想得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