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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被陽光忠犬哥哥囚禁之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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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後,洗完澡,我定表睡了一覺,宋青連在客廳看電視劇,戴着眼鏡一針一針勾着襪子,她說這是她的新愛好。我回屋看着床頭擺滿的五顔六色的襪子,攏起來丢到衣櫃裡,自己躺下後很快睡着了。被褥是小青檸的味道,宋庭陽喜歡用這個味道的洗衣液。他很勤快,我們兩個夏天的衣服基本都是他手搓的,擰幹後一件件晾在陽台,他喜歡用鼻子蹭過我的睡裙,眯起眼睛,少年柔軟的發絲在陽光泛着淺橙淡金的絨邊,像一隻溫馴的金毛,偷聞衣服之後,會不安地看向我的卧室。即便我從來沒有怪過宋庭陽。

夢裡做了奇怪的夢,宋庭陽躺在高中附近那間租的舊房子裡,墨綠色的皮革沙發,他躺在上面,二十歲的樣子,蒼白的皮膚隻薄薄一層,裹着伶仃的骨頭。從手縫裡像擠出來一樣,血流蜿蜒,滴滴答答順着指尖,落在白色的地闆上。夢裡宋庭陽的頭發長,遮住眼睛,淚痕卻很清晰,斑駁零落,像梅雨季節樓道裡掉下來的牆皮。他穿着不合身的綿綢碎花裙,側腰拉不上,被男人的骨架撐開。他手腕的血滴成一小片“湖泊”,我想拉宋庭陽起來,但夢裡,他的目光被發絲切割,又穿過我,盯着泛黃的天花闆。陽台的綠植枯黃萎靡,宋庭陽無解地,一遍遍問:“你的狗要死掉了,雎雎,你會傷心嗎?你.......你會夢到我嗎?”

醒來後我緩了許久,看了眼時間,随手抓着桌子上電話圈發繩綁住頭發,綁好後卻又愣了一下。這個發繩還是六年前的款式,有些舊了,是宋庭陽買的。他給我買過很多發飾,有專門收納的盒子,初中上學前,他會在我吃早餐的時候,捧着發飾盒蹲下問我今天想戴哪個。後來我初二之後,不想出風頭,就不戴發飾,隻把頭發簡單紮成馬尾。因為自己洗臉時就能搞定,所以每次宋庭陽都等在洗手間門口,看到我梳好頭發出來,他眼神就會黯淡很多,吃飯時也會焦慮地不停看我。直到我對他說你來幫我重新紮下頭發,宋庭陽才會松一口氣,好似終于得到呼吸,面色平靜下來,翹起唇角接過我的發繩,但還是會不滿地小聲說:“電話圈太素了,明明哥哥給你買的蝴蝶結發夾更好看。”

綁好頭發後出門,我在客廳找杯子喝水,宋青連應該出門去了,電視劇還在放,我拉開餐桌旁的櫃子,還沒看到水杯,準備去廚房拿碗。廚房的舊式推拉門卻從裡面拉開,穿着黑色襯衣的男人端了盤水果,走過廚房門時需要低一下頭,肩頸的線條将襯衣撐開,兇膛往下又收窄,皮帶紮緊,西裝褲垂墜感很強,包裹着一雙長腿和起伏。

他擡頭看了眼我,手指着下面一格櫃子,語氣平淡道:“紙杯在那裡,你不經常回家,之前的水杯太舊不能用,搬家時就給扔了。雎雎........”忽然叫了下我的名字,我散亂着頭發看面前打扮精緻得體的宋庭陽,他翹起唇角笑了笑,黑潤的杏眼裡仍是溫和與體貼,宋庭陽問我:“你不會怪哥哥吧?”

和宋庭陽坐在客廳聊了一會,他低頭将葡萄一顆顆拽下來放到碗裡,聽着我講這些年在國外的生活和學業。他很體面地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也聊了下他的創業情況和這些年家裡的變化。一時間空氣沉默,宋庭陽被汁水沾濕的指尖一下下重複滑過指肚,抿着唇,這是他一直以來焦慮時的無意識行為。

于是我打破沉默,主動撚起他剝到碗裡的葡萄,吃了一顆,含糊地說了句很甜。準備吐出葡萄皮時,卻一時間找不到垃圾桶,我站起身往廚房去看,而這時宋庭陽的手攤開伸到我嘴邊,他沒有意識到這個行為的不妥隻是理所應當地看着我,說:“客廳的垃圾桶前幾天破了,媽媽應該是忘記買新的了,不過沒關系,你像以前一樣吐哥哥手裡就行,最後我幫你扔掉好了。”

像以前一樣嗎?以前我上學的時候,寫作業時很喜歡吃水果,應季的蘋果梨還有脆桃之類的,宋庭陽都會幫我削皮切好,擺到盤子裡,再插着牙簽喂到我嘴裡。有時候嫌他煩,就會趕他離開書房,這時的宋庭陽垂着頭,像隻喪氣的狗狗。關上門離開後,還要不停地在門口徘徊,直到我寫完作業,開門後就看到他黑潤的杏眼裡亮起碎光,看了看我書桌上幾乎沒怎麼動過的水果,宋庭陽會翹起唇角,假裝惋惜地說:“真是拿雎雎沒辦法,看來哥哥不喂到你嘴邊,你連水果都懶得吃。”

少年時宋庭陽這句話,倒是無意間預言了我在國外這幾年。偶爾想起買水果,也總是因為削皮去核之類繁複的準備工作而止步,最多的還是吃香蕉橘子之類随便的水果,至于葡萄,六年裡卻是從沒有吃過。

我抽了張桌子上的紙巾,吐在紙上後攥進手裡,對怔住的宋庭陽搖了搖頭,說:“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這樣麻煩你了。”

“是嗎?”他也笑着收回手,抽出紙巾,邊說着邊将紙巾撕扯成一條一條。宋庭陽看着我,眼睛眨得飛快,瞳仁裡碎光點點,他問:“是不可以還是不想啊,雎雎?”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因為這些在我看來沒有意義。我隻說要回卧室換身衣服,晚上陪爸媽吃飯。宋庭陽也回過神一般,将碎成條的紙屑攏進手心搓了搓,語氣輕快道:“對對,你不說我都要忘了,晚上魏叔叔請客,我來開車,咱們三個一起去飯店。”

“你也去嗎?”我有些驚訝,因為當初收養宋庭陽,完全是宋青連自己在各方刺激之下,做出的沖動之舉,無論明裡暗裡,都有和前夫賭氣的意味。所以一直以來,宋庭陽和魏桦的關系并不親近,兩人在我印象中,除了宋庭陽去魏桦住處接我回家,基本沒見過幾面。

“是啊,”宋庭陽笑起來,端起桌上的碗碟,一邊往廚房走一邊跟我講話,說:“我們公司當初創業,還拉來了魏叔叔的投資呢。魏叔叔是個爽快的人,說是感謝我之前那些年對你的照顧。他心裡總覺得對不住你,而你在國外又少給他和媽媽打電話。魏叔叔不知道該怎麼疼你,就愛屋及烏待我也親近了很多。”

宋庭陽的聲音飄遠了,隔着卧室門傳到耳朵裡,有些發悶。我從行李箱裡挑出一套裙子換上,腦海裡思緒有些亂,手指一直扣不上内衣扣,洩氣地站在鏡子前。肩帶滑到臂肘,我有些煩躁地想換一個bra,而這時門響了,笃笃的聲音穿透門闆,宋庭陽好像無孔不入,密密麻麻的觸角包攏了這件卧室。他站在門口輕聲對我說:“床頭櫃裡有哥哥給你買的新内衣,是扣子在前面的新款,雎雎,你試一下,應該是你的款式,不合适再告訴哥哥。”

會不合适嗎?當然不會,宋庭陽遠比我更了解我的身體,初一時第一次來月經,我即便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也還是因為弄髒褲子,坐在教室裡,等到值日的同學離開,也不敢回家。而高中部需要上晚自習的宋庭陽,趁着吃飯的一小時跑來初中部,他本來是來教室替我做黑闆報的,卻意外發現我還沒走。

宋庭陽當時很慌,蹲到我課桌旁問是不是有人欺負我。少年身上的白色校服襯衫飄散着小青檸的香味,而我聞到自己身上淡淡的鐵鏽味,忽而有種泾渭分明的荒謬感,即便他着急地幾乎湊到我臉上。

我忽然起身,轉過去背對着宋庭陽,又指了指椅子上淡紅色的血漬,垂眼平淡地告訴他:“沒有人欺負我,你看,哥,怎麼辦,我來初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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