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帶着春苗拔了許多茅針回來,春芽那茅針洗幹淨再用開水燙熟用糖漬了一罐子。柱子拔了大半個月的茅針最後隻得了一碗糖漬茅針水甜甜嘴。甜嫩的茅針用糖漬了,過兩個月全部化在糖漿裡,沖出來的糖水帶着一股茅針的清香味,好喝得不行。柱子和春苗每天扒着罐子,眨巴着眼睛看着春芽,兩個人四隻眼睛一起祈求地看着春芽,訴說着:“好想喝,好想喝。”
春芽看着兩隻饞貓好笑,拿碗沖了一碗糖水出來說:“喝吧,剩下要留着春耕啊。”
柱子端起碗咕噜咕噜喝了半碗說道:“好喝,明年我多拔毛針回來。”
春苗端起剩下的糖水舉到春芽面前:“大姐喝。”
“怎麼,”春芽接過碗,抱起春苗,“咱們春苗不喜歡糖水啊?”
“喜歡,”春苗不好意思地笑了,“大姐也喜歡。”
“大姐也喜歡,”春芽重複着春苗的話,突然轉身把糖水端給桂枝:“阿娘,你喝。”
桂枝做在廊下給柱子縫衣服,男孩子跑得野,褂子不是這裡扯破了就是那裡破條縫,也不知道柱子在哪裡走路,路上的枝丫橫叉專門盯着他的衣服刮。桂枝接過碗喝了一口:“真香啊,你這是又從哪想出來的主意?”說完把碗遞了回去。
“娘,你喝完,”春芽抱着春苗回廚房,“我再泡一碗也是一樣的。”
桂枝端着碗慢慢地把糖水喝完,看着家裡的三個孩子,将針拿起來在頭皮上刮了刮繼續給柱子補衣裳。村裡孩子們的衣服不是靛青就是深藍的麻布衣裳,麻布值不了多少錢,但是布料也不結實,一件大襖來回得要補好幾回,直到小得不能穿了。一般人家老大穿新的,老二穿舊的,縫縫補補給老三。桂枝就柱子一個兒子,自然是有新衣服穿的,隻是桂枝會過日子,柱子的新衣裳折了幾道邊,短了便拆一道邊這來,這樣一件大襖光柱子一個人也能穿幾年。
春芽個子竄得快,已經和桂枝差不多高了,因着出花園又做了套新衣裳,加上過年也做了一套,今年過完年才兩個月就有兩套新衣服。春芽不缺衣服穿,春苗還小,春芽的舊衣足夠她穿。桂枝一邊補衣裳一邊琢磨着,是不是給宋老根再做件大褂,縣城裡的人總是先敬羅衣再敬人,細麻的衣裳在縣城也不能算好衣裳,桂枝想,回頭問問四嫂才好,城裡人的衣服款式和村裡也不一樣。
柳樹長出了嫩綠的新芽,桃樹也冒出粉紅的花朵,荠菜已經老了,梁上舊年的燕子已經飛回來開始築巢,布谷鳥的叫聲傳遍整個村莊,布谷布谷,割麥插禾。
“阿姐,阿姐你看!”春苗指着廊下的燕子窩,一雙燕子在裡面叽叽喳喳,一會飛走了一隻,一會又飛回來:“這是去年的燕子媽媽嗎?”
“是的吧,”春芽放下水桶眯着眼睛看,“你看那隻燕子的尾巴,是不是特别翹,有一邊還少一點。去年就是它們倆。”春芽走去廚房,從篩下的米糠裡掏了掏,掏出一把帶着米糠的碎米出來,撒到院子前的空地上,一會飛下來一隻燕子,一會又換了一隻。
“阿姐,燕子窩裡有鳥蛋嗎?”春苗墊着腳,手扶着廊柱,巴拉着往上看。
“你别摔着,”春芽把春苗拉着站好,“我看看。”春芽搬了一把凳子在廊下放着,踩了上去,廊下黑乎乎地看不清楚。
“有嗎,有嗎?”春苗緊張地盯着。
春芽将凳子拿走,搬了梯子過來爬上去,伸手撥開燕子,小燕子長者嘴巴對着春芽的手啄下去,啄得春芽縮回了手。春芽将手舉到面前看了看,紅通通一個點,還怪疼的。
從後院回來的桂枝看到了罵道:“好好地,你們捉弄燕媽媽做什麼?”
“燕媽媽?”春苗走過去,“阿娘真有小燕子嗎?”
“燕子在孵窩呢,”桂枝走過來扶住梯子,“還不下來。”
春芽下來将手背遞給桂枝看:“阿娘,燕子好兇,你看給我啄得。”
桂枝拍了一把春芽的手說道:“活該!你那麼多事還爬上去幹什麼?抱窩的鳥惹不得,沒對着你眼睛啄算你好運。”說着伸出手指點了一下春芽的腦袋,“眼看着事大姑娘了,怎麼還能這麼淘?”春芽和春苗對視一眼,悄悄抿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