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同宗的親友互相拜年,大年初二是出門子的閨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大年初二也是那些定了親的準女婿上門的日子。
初二一大早有快一個月沒來宋家的趙三石提了年禮來給老根拜年,一壺酒兩包點心中規中矩。隻是到底是新女婿第一年上門兒,宋老根請了宋阿爺和與他交好的兩個堂兄弟和宋大伯一起陪新女婿吃飯。
炸酥豆,拌蘿蔔,醬黃瓜,甜蒜四個涼菜;炖肉,丸子,炖魚,炖雞四個葷菜;炒豆芽,燙菜苗,炖雜菜,炖豆腐四個素菜,還用青蒜荠菜包了春卷炸了一大盤子,吃得趙三石兩眼放光,放下筷子他追着柱子問:“這些菜全是你大姐一個人做的?”
年前趙三石來幹活在宋家吃了不少飯食,那時候趙三石隻覺得比起自家飯菜更油香一些,心裡頭還覺得春芽不會過日子來着。等到過年家家戶戶都有魚肉上桌,春芽家的餐桌就顯出來了,油汪汪地肉管夠不說,還有水靈靈的小青菜,特别好吃的醬菜,自家的年夜飯還比不上宋老根家這一桌招待他這個新女婿的花樣品質多。春芽做菜還真有一套,趙三石想,能夠跟春芽一起過日子還是不錯的。
年夜晚吃過冰糖肘子的柱子已經看不上今天的大餐,柱子忍不住炫耀:“年夜飯我們吃得才叫好,冰糖肘子又香又甜,你吃過甜肉沒?我跟你說,就沒有我大姐做了不好吃的飯菜,哪怕一樣的飯菜,我阿姐做得總是要好吃幾分。”
趙三石點頭說道:“你家的飯食真好吃,你阿姐真能幹。”趙三石也試着叫春芽的名字,被桂枝阻止了:“你跟我們說話就好。”
接下來整個正月趙三石有空就往宋老根家裡來,陪着柱子玩,去山上撿柴火,給宋老根倒酒,宋老根難得有人捧着,走哪都帶着趙三石,混得跟一家人似的,柱子春苗也習慣了吃飯的時候拿多一份給“趙三哥”拿的碗筷。
才過初十桂枝就發現家裡的包子饅頭比往年少了許多,趁着還沒生,趕緊發面泡菜幹又蒸了許多包子出來。
正月十五是元宵,往年宋家一大家子都會坐了牛車去縣城看花燈,今年就三春夫妻帶着孩子和四春夫妻倆去了。大春二春家裡都有長輩在,孩子們再眼巴巴地看着也走不開。宋大伯娘倒是讓大春帶着媳婦孩子去玩,大春媳婦第一年掌家,總害怕哪裡不周到,非要留在家裡;宋阿奶一天有大半時間過來陪着桂枝,二春媳婦要照管宋阿爺一日三餐。
正月十六難得的好日子,太陽好,還沒有風,鎮上又有集,三石一早來叫春芽柱子幾個去集上玩,春芽不太想去:“娘需要人照顧,我走不開。”
柱子早就想出門玩去了,口袋裡一個銀元已經摸出花來了,一直待在家裡的春苗也眼巴巴地看着春芽。
“去,你們都去玩。”桂枝對孩子們說,“你爹在家呢,你們再去對門叫阿奶來。”
宋阿奶拉了青土過來說:“你們把青土也帶上,好好逛逛。”說着從口袋裡掏了一把銅子給春芽,“在集上吃了晌午飯再回來也行,隻不要太晚了,天黑路不好走。”
“阿奶,我有錢呢。”春芽把錢推回去,“那我們去去就回。”春芽知道弟弟妹妹一直能盼着出去玩,往年他們是要去縣城看燈的,還會在宋四叔家裡住兩天。
宋阿奶将春芽拉到一邊:“給你,你就拿着,别另外帶錢。”說着将銅子塞給她,“這些給你娘帶幾個油果子回來。”
“你們的花銷,”宋阿奶努努嘴指着趙三石說:“趙家小子買什麼你們吃什麼,回來跟阿奶說說你們都吃了啥玩了啥。”
孩子們歡天喜地地出門玩去了,宋阿奶拿了掃帚掃地,今年開春開得早,枝頭已經開始冒綠芽了,宋阿奶看着收拾好的院子,日頭曬得人暖洋洋的,她叫閑坐着的宋老根:“根子,别老坐着,你扶着桂枝慢慢走幾圈。”
桂枝扶着腰在院子裡走着,突然一股熱流順着桂枝的腿根流了下來。“老根,娘,”桂枝叫了起來,“我可能要生了。”
聽到叫聲的宋阿奶意識到了什麼,和宋老根一起把春芽扶到産房裡。産房早就設好了,是春芽育苗的暖房,小油菜吃得差不多了,土筐也搬了出去,如今隻剩幾框韭菜在門邊架子上擱着,另外兩邊的架子移到了一處,炕也收拾幹淨了,春芽趁着天好曬了好多的稻草,厚厚的鋪了幾層,稻草上面鋪着細席子,席子上面鋪了半床春芽做的大麻紙袋子裝了草灰,草灰袋子上面鋪着洗幹淨的舊褥子,床尾還摞着一疊尺把長的草灰袋子。
宋阿奶扶着桂枝慢慢躺下說:“你躺着别動。”
宋阿奶看着春芽收拾的産床滿意地笑了:“你還别說,春芽這裡收拾得挺好。”宋阿奶摸了摸褥子底下的稻草,轉頭對站在一邊的宋老根說:“根子,去抱兩床被子過來。”
“哎,哎,好。”宋老根連忙去主屋抱來被子。
宋阿奶給桂枝蓋好被子吩咐她:“你先息一會,别脫衣服,等炕燒暖和的。”
“我,我去燒炕。”宋老根聽了連忙出去燒炕。
宋阿奶看桂枝躺好才轉身出了門交代低頭燒火的老根道:“聽着點桂枝叫你,我叫二春去請穩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