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懿安微微笑着點頭,她目光巡視間,已不見趙征的身影,像是輕視般早已離去。
趙懿安眉頭不經意間蹙了蹙,身體微側,略覺不适,她動了動腳步,想要離開。
轉身之際,一隻手從後頭抵住趙懿安的背,熟悉的氣息陡然靠近,趙惜安湊近她的耳邊,聲音低低如海妖誘惑:“姐姐,你好不容易掙來的這些,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走呢?”
趙懿安怔怔回頭,那雙漆黑的眼眸定定望着她。
她垂眸,那隻手掌從她的背上移開。
隻是須臾,趙懿安的臉上揚起明朗大方的笑,大步走進那些聚在一起望着她的隊友對手中間。
身後趙惜安見狀,露出一個緩慢而輕柔的笑容。
而當她收回落在趙懿安身上的視線,看向一側時,對上了謝玹若有所思的打量神色。
“公子在看什麼?”趙惜安柔聲笑問。
“沒什麼。”謝玹很快收回視線,快步走進人群中。
*
演武場裡的喧鬧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結束,趙惜安有些站不住,便先帶着趙悟安回了内庭。
将趙悟安送回宮後,趙惜安和翠荇一前一後走在漫長的宮道上,時間還有些早,宮道上沒什麼人走動,隻有幾縷春風拂面,不時将宮牆另一側的柳條吹出來。
趙惜安邊走邊思忖着,眉頭微蹙,自是無意留心景緻的。
她走了一會兒,等走到宮門口時,眉頭還未松開,趙惜安一股腦往裡走,及至被門檻絆了一下時方回過神,被翠荇拉着站穩。
趙惜安擡眸,忽而想起什麼,似是無意道:“久未見美人,不知她近來如何。”
趙惜安嘴裡的美人,自然是她的母親李美人,李美人性子古怪孤僻,對着宮裡所有人包括這個親生女兒,都是三天不理兩天不見的。
她若不主動來見你,那你決計見不到她的面,即使在晉王那也是冷冷淡淡愛搭不理的。
她的性子,似乎從進宮那日起就是這樣。
趙惜安站在宮門口略一思索,在吃閉門羹和直接回自己寝殿間猶豫良久,終是扭了個身往正殿方向走去。
趙惜安怕觸黴頭,并沒有直往正殿門口走去,而是繞了小路到李美人平日裡休息的偏殿,打算先聽聽動靜再做打算。
她輕聲走着,心裡正計較着現在窗外聽一會兒,若是聽着李美人心情好就去請安,若心情不好便悄悄離去,趙惜安正思索着,忽然腳步一頓,覺出一些不對勁來。
李美人宮裡的宮人也不少,怎麼這一路走來竟不見一個?連晨起灑掃的也不見,可不奇怪?
趙惜安擰了擰腳尖,沒有過多停頓,留下翠荇在原地看着,便獨自往裡走去。
她小心翼翼往偏殿的方向靠近,邊走邊回想着方才演武場上的情形,趙惜安嘴角咧開一個輕松的笑容,她慢慢踱步到偏殿的窗邊,腳步忽而一頓,笑容僵在臉上。
一陣低低的喘息聲從窗内傳來,趙惜安當然明白這是什麼聲音,也不會傻到以為在裡面的人是晉王。
腦海裡一瞬空白,趙惜安的五指死死扣進窗沿裡。
“你近來清減了。”
一道熟悉的男聲從裡面傳來,趙惜安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一時頭皮發麻直懷疑自己的耳朵。
“可有想我?”
男聲帶着笑意問。
趙惜安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耳朵,心如擂鼓,呼吸有一瞬凝滞。
好半晌,才聽見女人淡淡回應:“沒有,我從不想誰,不想見我的人想也無益,想見我的人更不用想,自會來見。”
“是。”男人輕笑出聲,“可是我很想你。”
“所以,你不是來了嗎?”女人的聲音裡終于帶了幾分笑意,半是誘哄般說道。
肌膚相親,殿内的說話聲慢慢消下去,複又響起此起彼伏的喘息。
趙惜安仿佛木偶般機械地站了好一會兒,雙腿麻木無法動彈,她五指死死摳住窗沿,竟生生摳出鮮血來,趙惜安靜靜地看着鮮紅的血液順着牆面流下來,嘴角抑制不住扯出一抹譏诮的冷笑。
多好哇,她簡直想要為裡面那對奸夫□□拍手慶賀,該說不愧是她的母親了,十幾年不聞不問,沒想到一出手,就送了她這個女兒這樣一份大禮。
這樣大的把柄她該要怎麼樣利用呢?趙惜安幾乎想要大笑出聲,這可是他們自己遞上來的把柄。
她無聲地張開嘴大笑着,笑到肚子疼捧腹緩緩蹲下身去,趙惜安半跪在地上,一手按着地面,仍在無聲地笑着,幾乎笑出淚來。
不知道笑了有多久,笑到幾乎窒息,她才一點點跪到地上,伸出衣袖從下往上慢慢擦起牆上的血迹。
目光認真,一絲不苟。
一片血污将衣袖污損,趙惜安身體痙攣般站起身,腳跟微擡,一步一步往來時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