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
淩青雲一聲驚呼把夢竹她們吓了一跳。
阿亭隻覺四肢癱軟,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後倒,滿目是藍天白雲。她的眼珠子随着漂浮着的柔軟雲團轉來轉去,萬千思緒随風而逝,心靜如止水——
簡而言之就是吓傻了。
“夢竹姑娘你快幫我叫大夫來!我師姐中風了!”
阿亭顫巍巍的嘴唇一張一合,“紅衣……女……”
“喉嚨怎麼了?”淩青雲見阿亭半天沒回答,急切道:“夢竹姑娘你快去啊!我家師姐好像不是中風,她中毒了!”
“師姐,别怕。”
濟慈的聲音清冷,語氣卻是溫和的,如同被捂暖了的寒玉。
阿亭往身後一看微微怔住,原來自己一直靠在濟慈懷裡。她眨巴着眼睛,方才的畫面終于再次占領腦海,她跳了起來嘴裡喊道:“鬼啊——!!紅衣女鬼!!”
她這突然一叫引得夢竹她們也跟着叫了起來,淩青雲隻聽見此起彼伏的“啊啊啊”,一時覺得自己好像置身于天雲閣後院那群待宰的鴨群裡。
“你們都沒看見嗎?”
阿亭冷靜下來之後,再一次問淩青雲和濟慈。此時夢竹等人已經離開了。
淩青雲道:“真的沒看見,或許……”
“或許什麼?”
“或許是師姐你說的那個紅衣女鬼附在你身上了,所以你剛剛才像瘋了一樣?”
阿亭面無表情注視着像是得到驚天大秘密一樣眼中寫滿欣喜的淩青雲,一棍子就打上去了。
淩青雲連忙用雙手接住毫無征兆就向自己襲來的玉笛,哀叫道:“師姐,你這入夢又不是燒火棍,你老拿它打我你不心疼嗎?”
“我……”阿亭竟說不上話來。
濟慈道:“師姐見到的那個紅衣女鬼長什麼樣子?”
阿亭回想了一下,那女子隻露出半張臉,紅衣襯得她膚白勝雪,看上去詭異的很,偏偏又有種陰恻恻的美,她一想到那隻幽幽望着自己的大眼睛就忍不住打寒顫。
“她隻露了半張臉,”阿亭道:“不過她應該很美。”
淩青雲道:“會不會是夢竹她們說的那位愛穿紅衣的三夫人?”
阿亭道:“有這個可能,等卿師兄他們回來我們再和他們說一下吧,我想先回房裡休息一下。”
濟慈望了眼不遠處的拱門,若有所思。
如若有鬼怪邪祟出現,他不可能毫無感知。除非靈力高深莫測,不然——他忽地想起幾年前阿亭入他夢的事情。一直聽着笛音渾然不覺夢被人窺視,太熟悉了就會放松警惕。
“濟慈?”
濟慈聞聲看向阿亭,她正注視着他,雙眸明亮。
“今天的事你們都不準說出去啊。”
濟慈輕笑道:“好。”
“師姐放心,”淩青雲道:“師姐以後可是要名揚仙門的人,你被鬼吓到腿軟的事情我打死都不會說出去讓别人笑話你的!”
阿亭盯着信誓旦旦的淩青雲,良久才按住他的肩,語氣異常溫柔,仿佛是被他的情真意切給打動了,“我相信你。”
“師姐……”
淩青雲怔住,凝神注視着溫情脈脈的阿亭,眼裡湧現出感動的淚光。
“因為你說出去了,我就是第一個打死你的人。”
阿亭轉過身露出壞笑,走路都是連蹦帶跳的,從她背影就能看出她心情好得很。
“你說師姐這麼兇,以後會不會把喜歡她的人都吓跑啊?”
淩青雲望着阿亭走遠了的背影,側過臉和濟慈說話。這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總是不輕易流露自己的情緒,看上去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卻又不像是絕情涼薄的人。
“不會。”
淩青雲就是随口這麼一說,沒想到竟然能得到濟慈的回答。他心裡一喜,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勵,又道:“對了濟慈師弟,我方才就想問你了,你是怎麼知道三夫人之死是和蕭旌陽有關的?”
濟慈道:“偏院是蕭晉元帶我們去的,可他看上去并不知道偏院是禁止去的。”
“那又如何?”淩青雲還是沒明白。
濟慈道:“你可記得蕭旌陽進偏院時,他身邊的老仆說了什麼?”
——旌陽少爺!老爺說了您不能到這偏院來!
淩青雲想起了這句話,茅塞頓開。
倘若偏院禁止入内,為何蕭晉元不知情?蕭老爺為何又單單隻說蕭旌陽不能去偏院?那就隻能說明蕭旌陽和死去的三夫人一定有着某種聯系。
“我還是有一個地方想不通,”淩青雲道:“那個三夫人被扔進井裡,他們也不怕她心中怨氣凝結化成奪人命的厲鬼嗎?至少也應該封院吧,不然三夫人成了厲鬼從井裡——”
淩青雲停了下來,望着濟慈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腦海裡盤根錯節的線索終于聯系在了一起。
不論三夫人會不會化成厲鬼,她都離不開偏院裡的那口井——因為井蓋上有道鎮壓邪祟的符。
井蓋上的符應當是給蕭旌陽算命的道士給弄上去的,夢竹話中好幾次提到這個道士。此人或許不止一次來過蕭府,他大概與蕭老爺交情匪淺,且道行高深。不然井裡有怨氣,府中也沒有明文禁止入偏院,那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蕭府上下對那位道長的話與能力都深信不疑。
至于蕭老爺為何禁止蕭旌陽去偏院,聯想到蕭府仆從對蕭旌陽如同稚兒一般的小心照顧,難不成是那地不幹淨以免沾了晦氣?
淩青雲覺得自己剛理清了的思緒又亂了。
“少爺……”
“噓——别把它吓跑了。”
阿亭躺在房中睡不着,隐約聽到房外有人在說話。她百無聊賴地聽着外面的人說話,很久就辨認出是蕭旌陽的聲音。她反正也沒睡意,索性起身去看看他們在外面幹什麼。
阿亭推開門,見蕭旌陽趴在草叢裡一動不動,他旁邊的下人也是凝神屏息,不敢喘一口大氣。阿亭心裡好奇,放輕了步子走上前。
“抓到了!罐子!快!”
蕭旌陽欣喜若狂地站了起來,一轉身見阿亭站在身後吓得後退了一步,嘴裡的話也含糊不清,“你你你……道道道……”
阿亭笑道:“蕭少爺這是在抓蛐蛐啊?”
蕭旌陽嘴巴微張着,盯着阿亭一句話沒說。
“你捉的這隻蛐蛐挺精神的。”
蕭旌陽還是沒說話,阿亭瞥見院裡石桌上的鬥盆和蛐蛐罐子,笑道:“剛好有兩隻蛐蛐,要不要鬥來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