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心跳平複下來,聞疏清再一次試探性地從貓眼往外看。這一次什麼都沒有看見,樓道裡的燈已經關上了,隻剩下一片漆黑。
池恒洲自然也不在了。
聞疏清說不清累到不想動彈、隻能靠經紀人爬樓的自己,遇上前任具體是什麼心情。
其實加上節目之前聞疏清就做好他們之後可能會常常見面的準備——隻要池恒洲想就可以永遠躲着他,即使兩人身處同一座城市。
那天喝酒之後遇到池恒洲的那一刻,聞疏清就明白他不想再躲了。
不想再躲意味着什麼?聞疏清陷在沙發裡,順手拆了顆糖扔進嘴裡,略酸又帶點兒甜的葡萄味在嘴裡炸開來。他半是逃避地閉上眼睛,那些早已經被扔進灰裡的記憶再一次卷土重來。
第一次見到池恒洲是怎樣的?尖尖的虎牙一不小心磕到糖,聞疏清模模糊糊地回憶。
聞疏清還記得高中時他憑着那張臉出了第一次名,又憑着揍同學的事迹與年級墊底的成績出了第二次名。在重點學校裡,這些事迹還是太驚世駭俗了——甚至免去了一直專注于找茬的孟家那幾人,其他同學就自然遠離了他。
池恒洲來的那天,天氣燥得慌。
一群叽叽喳喳比麻雀都吵的同學被關在教室裡,雖然沒人和聞疏清說話,但他們讨論的聲音一個字不差的全灌進聞疏清耳朵裡。
“老楊怎麼還沒來?他不會又像上次那樣睡午覺睡過頭了吧……”前排的兩位女同學說話時腦袋都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地猜想着。
随着時間流逝,教室裡的聲音越來越吵,活有掀翻屋頂的氣勢。
就在聞疏清快要忍不住的時候,随着門被推開掀起的一陣熱風,全班聲音頓時安靜下來,趴在課桌上的聞疏清不耐煩地擡起頭來。
講台上不僅站着楊老師,楊老師身邊還規矩立着個學生。聞疏清第一反應就是,這人看起來就是個學霸。
還是賊貼近刻闆印象的那種。
劉海遮着眼睛,看着自閉——按道理來說這種發型應該扣分,但他在的這班本身就是吊車尾,沒誰在意扣的那一分兩分的,反正即使不扣分流動紅旗也到不了他們這兒。
“介紹一下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終于見着一個看着就老實的好學生,楊老師聲音溫柔得都能掐出水了。
看着就自閉的小學霸推了推眼鏡,不卑不亢地說:“池恒洲,從H市轉來這裡,今後也希望和大家一起進步。”
聞疏清敏銳的聽覺順利捕捉到旁邊同學的竊竊私語:“都高三了還轉學?”“H市轉來的?我記得那兒的學校都一般啊,他過來能跟得上嗎?”“看起來感覺很好相處诶……”
聞疏清一手支着下巴,另一隻手在草稿本上胡亂畫些什麼,看起來對外界紛紛擾擾絲毫不在意。
“池恒洲同學,你坐在聞疏清身邊可以嗎?”楊老師聲音溫和,語調輕柔,聽得人起的一身雞皮疙瘩——但重點不是這個,聞疏清倏地擡起頭。
就連周圍人的議論都默契地停了幾秒。
接着對新同學的揣測全都轉為了實質性的同情,安靜的空氣仿佛是在吊喪,氣得楊老師瞪了一眼聞疏清:“現在倒知道擡頭了,平時上課也這樣就好了。”
聞疏清沒忍住:“跟我?”
同學們聽見這話,頓時按耐不住内心的疑惑,也異口同聲地喊:“跟他?”
“……”楊老師沒好氣地随機挑了個叫得最大聲的同學,朝那人腦門上糊了一本書:“不然呢,難不成還跟我坐一塊兒啊?”
教室裡頓時爆發出一陣笑聲,就連聞疏清都沒忍住勾了勾嘴角,視線落在站在講台上的新同學身上。
池恒洲低着頭,似乎外邊的喧嘩吵鬧和他毫無關系,就連個笑容都欠奉。直到笑聲漸漸弱下來,才冷靜得活像是世界上最後一個正常人,默默拖着書包坐到聞疏清身邊。
身邊驟然坐下個人,聞疏清也有點不習慣。剛準備收起草稿本,但目光一觸及剛剛瞎塗亂畫的字迹便愣住,緊接着更快地收起桌上的東西。
“哐當”——聞疏清瞬間從夢裡驚醒,愣神地看向被他的動作不小心打到、散亂掉在地上的糖果。
之前塞好的紙條又輕飄飄晃了出來,在半空中拐了個向,晃晃悠悠地落在聞疏清大腿上。
隽秀的字在紙的背面留下凹凸不平的痕迹,聞疏清輕輕撫摸着,似乎能想象出字條的主人一筆一劃認真書寫的模樣。
又默了默,他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随意撿了幾顆糖連着字條扔進袋子裡,一個人起身朝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