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就當是你的朋友。”李百川點頭擡手,打斷了聞疏清的二次解釋,繼續說,“既然是親人之類的,表達愛那應該聯系少不了吧……像你這種比較特例的可能又得另當别論了。”
聞疏清的事兒至今在網上占據着相當高的熱度,原因無非就是兩個——一個是這件事情前後反轉很有意思,而且有很多東西都适合網友深扒。二個是聞疏清的經曆比較少見。
正是因為少見,才會讓大家堅持不懈地讨論。
李百川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眼瞅着聞疏清并沒有說話就接着道:“一般來講,母親父親之類的直系親屬隻要不是鬧掰了,逢年過節問候都少不了吧?”
聞疏清靠在牆邊,眼睛直視着前面劇組工作人員來來回回地走動,心思卻飄到了其他地方。
那天開機儀式過後的聚餐,因為池恒洲三言兩語就莫名其妙跑出去的他,當時沒來得及思考太多,這會兒卻想起了些細枝末節。
聞疏清閉上眼,背後粗糙顆粒感明顯的牆壁硌得人煩躁——他是見過池恒洲的母親的,不止一次。
或許是無論哪裡都沒能讓聞疏清有歸屬感,他很清晰的認識到孟家的别墅不是他應該待的地方,這家花店也不是。
但是池恒洲大概是個例外,聞疏清很難不向他靠近。花店不是歸屬感的來源,池恒洲守着的花店才是。
如果聞疏清一直保持着一無所有的狀态,根本無所謂周末的時候待在那裡,可偏偏池恒洲來了,非常莽撞地闖進他的生活,帶着一個能讓他暫且歇腳的花店。
周末隔三差五地往池恒洲的花店跑,自然而然就撞見了池恒洲的母親。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場景,那個時候和池恒洲的關系又近又遠,聞疏清不知道那是愛還是别的什麼,他又實在舍不得這樣一個人離開自己的生活。
于是他懷揣着卑劣的心思,每每到周末就跑來池恒洲身邊,可一到上學時又對着他不知道擺出什麼情緒來。
即使千百萬次的表白、内心剖析也不能讓聞疏清徹底安下心來,真正屬于内心的那根弦依然緊緊繃着,像是時刻警惕着有人會拿着小刀把它割斷似的。
在聞疏清的眼裡池恒洲并不是個感情遲鈍的人,他或許會後知後覺,但對情感的态度非常鮮明。
但更出乎聞疏清意料的是,池恒洲什麼都沒說,更沒有試圖戳破什麼。
那家花店奇迹般地屹立在原地,成了唯一一個不會把他拒之門外的港灣。
人是會下意識趨近于光明、溫暖的美好事物的,聞疏清也不例外,即使他知道他自己和以上這些都八竿子打不着。
不光彩的過往讓即使錯的不是他也應該是他,所有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過往、未來,但那個時候的聞疏清是沒有的,他甚至連現在都過得渾渾噩噩。隻能在池恒洲來的時候下意識靠近一點對方,等到醒來時又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默默遠離。
這種沒辦法三言兩語說明白的心思讓聞疏清整個人都顯得别扭,池恒洲從一始終地堅持為他授課,而聞疏清聽着聽着忽然舉起手:“池老師。”
池恒洲翻着書的手一頓,擡眼不輕不重地挑了下眉:“……嗯?”
“我這麼叫你你還真應啊?”聞疏清無辜地歎了口氣,放在大腿上、被外套遮掩住的手卻死死地擰着腿上的肉,眼神裡多了些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認真,“老師說的什麼學習互助小組估計連他自己都沒當真,你怎麼這麼敬職敬業?”
“敬職敬業”這四個字語氣咬得很重,聽起來不像是陳述事實,倒像是要把這幾個字吃了。
池恒洲笑了笑,态度非常坦誠:“因為我喜歡你。”
……?
聞疏清臉上一片空白。
偏偏池恒洲并沒有自己到底說了什麼話的自覺,比起無辜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眨了眨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喜歡你,所以希望你能更好一點。”
握着筆的手不自覺在空白處劃了一道墨痕,直到身後傳來“吱呀”一聲,聞疏清才如夢初醒地收起筆,欲蓋彌彰地把書本合上。
池恒洲瞬間反應過來,搶先一步站起身,朝着站在聞疏清身後的人叫道:“……媽。”
聞疏清站起來,有點茫然無措地也跟着池恒洲叫:“阿姨好,我是池恒洲的同學。”
那是聞疏清第一次見到池恒洲的母親,留着長長的頭發直至腰際,眼尾幾道細細長長的皺紋反而為這張臉更添了幾分溫柔和氣。
她站在那兒,或許在場唯一一個還沒反應過來的就是她,但第一眼便看見書桌上攤着的書本,嘴比腦子更快:“哦,你們學習呢?是我打擾你們了嗎……抱歉抱歉,我看時間已經很晚了才下來想着要不然換個班的。”
“好好好,是朋友嗎?别站着了,先坐下吧,阿姨給你洗點水果……恒洲,下面那麼涼要不然你們去樓上繼續學習?我替你的班。”
她的手拍了拍聞疏清的肩,他似乎能感受到那種溫暖幹燥的氣息,身體蓦地僵住了。
“媽,沒事的,别忙了。”池恒洲笑着說,“你身體不好,樓下我來顧着就好,你上去休息吧。”
聞疏清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嗯,阿姨,我沒關系的。”
最後是池恒洲和聞疏清兩個人連哄帶騙地把她送上了樓,兩個人對視一眼,聞疏清率先移開視線:“阿姨看起來很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