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打量着身下的腳踏車,難怪踩不動,原來是腳刹忘收回,他擡胯起身,稍許研究後輕輕松松收起上了車,思慮片刻捏起葉月左臉頰反問她,所以你調查好了,騎車就能到達是嗎?
沒等葉月回答,臨門一腳蹬出幾米遠,仙道的聲音留在原地,人跟着風一往直前。
你去哪裡我都會陪着,迷路也沒關系。
事實證明腳踏車仙道一學就會,一周後後排被安置了座椅,計劃是輪流載對方這樣就可以一路騎不停歇。兩日後葉月寫在記事薄上的出逃細則被媽媽翻見,齊齊被叫來客廳,長輩們指着問是什麼情況能解釋一下嗎?
仙道護在少女身前信誓旦旦道,函館有漂亮的海,是他想要去垂釣。
葉月躲在他身後,抓住仙道T恤下擺搖頭,他似有察覺回過頭朝她露齒一笑,眼神在說沒關系的,于是葉月又點起頭來應和,是這樣沒錯,阿彰是總策劃。
葉月母親捂着太陽穴說,天呐,小彰這輩子難道都要被七濑欺負了嗎?
仙道母親樂呵呵擺手稱那挺好,有人收拾總比沒人管來的強。
下場比預計的好,腳踏車被沒收後沒有人挨罵,兩家人湊不出完整假期于是連着幾個周末帶孩子們在東京覓食美味海膽,吃到葉月徹底忘了函館。
騎車尋找葉月身影的一路上,仙道回憶起了這段兒時記憶,那日迎着夕陽他穿梭在小巷中不忘回頭去看她,追逐的步伐仿佛兩人永遠都會一路陪伴,即使僅僅以青梅竹馬的身份也好。
不要出事,拜托,讓他安安全全帶回家。
明月清風浮于水面如銀色幔帳,找了快兩小時不見人影,電話那頭說是人還沒到家,仙道決定将找過的地方從頭再來一遍,過了午夜仍不明下落就去報警。
腳踏車停在路旁,聽聞不遠處有個女孩站在沙地上哭很大聲,仙道心口一緊問路人在哪。
“就那邊,路過冰棍鋪再往深處走,哭了好久可慘了,是你妹妹嗎?”
算是吧,他心想。
“不,是我喜歡的人。”
嘴上堅持回答,至少在葉月面前不能坦誠的,面對陌生人他可以。
“呃……”
對方嘴巴張得老大,手指往遠處指了指。
“謝謝。”
仙道等不及跟着指尖方向快走,路過冰棍鋪後索性跑了起來,白沙迎風飄,散落在運動鞋内難受無比,真想把鞋脫了跑又等不急要去那頭确認被圍觀的女孩是不是他的愛哭鬼小七。
人群交頭接耳散開,他粗喘着氣息停下腳步,遠遠望見所謂大哭的女孩的背影,理解了指路人驚訝的表情是為何。
那個女孩紮着雙馬尾,橙色蓬蓬裙上荷葉邊下擺如迎風招展的向日葵,以身高判斷最多不超過五歲,他說是自己喜歡的人,變态啊?
傷腦筋……
有要務在身,仙道思索着是上前幫忙把人帶去集散中心還是趕緊掉頭繼續找人,正當密密麻麻的人群讓出一條寬敞道路,他拗不過女孩跺腳生氣的模樣太過似曾相識,邁着步子朝她走去時。
“我的錢隻夠買這個咯!”
葉月的聲音從天而降,将他牢牢釘在原地。
“Nana姐姐不吃嗎?”
女孩問,聲音稚嫩無比。
“不啦,阿彰會給我買的,這支給你,但是不準再哭了哦。”
海風輕柔拂過裙擺,一雙腿為了便于交談而折下,葉月蹲在沙地上,胸口的粉色絲帶随風飄搖,動人側影在黑夜中閃耀着笑容。
“啟太也會給我買的,哼!”
女孩氣鼓鼓說,毫不客氣大口咬下冰淇淋。
“可是我已經陪你等了二十分鐘了,這個啟太靠不靠譜呐?”
葉月抽出紙巾,笑眼盈盈擦去了女孩嘴角的奶油。
“當然!可他有點慢慢哒,我總是要等他。”
神奇畫面定格眼前,仙道一步也邁不動,他看見葉月大吃一驚又莞爾一笑,既有共鳴似的腦袋在空中連點十多下。
“哎呀,哎呀,我的阿彰也是啊!”
“也是嗎?”
“嗯,一聲不響的消失,我很擔心呐就出來找他,鐮倉就那麼點地方他躲到哪裡偷懶了呢?我猜一定是睡着了所以必須把他帶回家,海風那麼大在外過夜會生病的,生病了豈不是要我來照顧他?哇,他想得美啊!”
“姐姐你剛剛不是這樣講的呢。”
咬下華夫筒,女孩好奇地看向她。
“欸,我就抱怨一下嘛,當然會照顧他。我和你說,别看男孩子高高壯壯的,其實柔弱的很,所以你也要和我一樣堅強,不能随便掉眼淚了知道嗎?”
葉月伸手摸了把女孩的眼睛,笑得滿足,看來成功把人哄好了。
一雙側影動人,不忍打破平靜,懸在半空的心緩緩沉下,酸澀滋味被取代。寥寥數語,一路的糾結、苦楚、心碎在她的笑容裡蕩然無存。抱怨的口吻也好,擔心的眼神也好,必須要接受第三者橫立在兩人之間的事實何其殘忍都好。
簡而言之,仙道彰是沒有辦法不喜歡葉月七濑的。
“啟太!”
呼聲響起,男孩從遠處跑而來,女孩撒手奔向他。
名為啟太的男孩連忙道歉,手裡舉着兩支棒棒糖遭受女孩軟綿綿的拳頭,沒打幾下兩人便娴熟地牽上手,女孩奪過棒棒糖往回走,高高舉起交給葉月。
“來接你了呀,太好了。”
葉月笑着接過,摸着她額頭。
“哥哥也會來的對嗎?”
女孩認真問,非得确認才能安心離去那般。
“一定會,等見到了我會狠狠揍他一頓的!”
仙道眉頭松動忽然覺得好笑,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急着上前迎接少女綿軟無力的拳頭,她要打要罵要咬人都可以,讓一個背靠背打滿全場球的自己從這片海域丢下腳踏車一路背回去也可以。
揮手與男孩女孩道别,葉月兩隻手空落落的無處安放,撐起雙膝從沙地站起,像一顆孤獨而美麗的恒星,身處這片無垠沙地。
“即使覺得我很柔弱……”
仙道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未曾離開她一眼,哪怕一眼,聲音乘風而去。
“阿彰?”
葉月聽見、看見,長發随着轉動的身體在空中起舞,明亮眼眸投來。
“也要狠狠揍一頓嘛?”
他笑着問,笑着看她,溫柔被掐出水來,從此有了身後的海。
“要!”
葉月朝他奔跑而來,仙道伸出雙臂,迎接她響徹天空的哭泣與浸濕衣領的眼淚。
還有一句兩人同時藏在心底,深深的喜歡,無論多少次被爬上岸的浪花沖淡,喜歡是月光下的人影。
Ta在,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