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牆角的蒲沁心驚膽戰地收了收自己的裙角,心中暗喜自己的行蹤并沒有被戎楚發現。
待戎楚走遠後,她才冒冒失失地站了出來。
方才真真是讓她吓一大跳,若是讓戎楚在琴芳苑看見她的存在,還指不定把她怎麼樣。
先前幾次,因為夙月的緣故,她已吃了多次苦頭。
從來對自己百依百順的戎楚,竟不惜與自己怒顔相對。蒲沁到底是千金之軀,哪裡咽得下這口惡氣?好歹她也是名門之女,況且還是她們蒲家當年義無反顧幫助戎家拿下的江山。她又不是奇醜無比,憑什麼比不過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
如今戎楚竟要娶夙月,于她而言真是天大的笑話。
蒲沁正恨得牙癢癢之際,一個正往夙月房裡走去侍女卻不小心卻不小心撞見了她。
“蒲小姐……”侍女旋即跪倒在地,渾身上下瑟瑟發抖。
蒲沁也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平複了過來,清了清嗓子,并走出牆角,不再一番鬼鬼祟祟的模樣。
“你是照顧裡邊那位小姐的侍女?”盡管要裝成光明正大的樣子,但站人牆角到底是見不得光的事,況且又怕夙月聽見,她便隻好低聲細語。
“是……”侍女哆哆嗦嗦地回答,不敢擡頭。
這蒲小姐的性子,實在是難纏,她一個小侍女也确實招惹不起。
蒲沁見侍女這般唯唯諾諾,也頗有些不耐煩起來,便徑直将她拉起,強拉着侍女一路領去了她所在的院子。
要怎麼對付夙月,蒲沁早已計劃周全。
天大的事還有她爹頂着,戎楚就算不顧及與她的情分,總還是給她爹爹面子。
她是萬萬不能讓戎楚和夙月成親的。
蒲沁利索地和侍女交換了衣裳。
方才戎楚承諾成親之前都不會踏足琴芳苑一事,正好給了蒲沁一個下手的絕佳機會。
畢竟,她所了解的戎楚,向來是說話算數的。
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行動吧,斬草除根,方能絕後患。想到這層,蒲沁竟陰沉地笑了起來,與往日溫柔賢德的她全然不同。
情愛原來真能讓一個人迷失理智。
為了戎楚,為了當上晴蘭獨一無二的皇後,她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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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月看了新來的侍女一眼,并不大在意。
隻是這侍女的身姿神态,确實不像出自貧賤之家。大抵是經曆了許多人世波折,才淪落到這番田地吧。
夙月心想,自己也不過是個将要離開的人,匆匆過客,不必追問太多。
況且現下,她實在是倦得很。
“小姐,要喝茶嗎”蒲沁問道。
“不了,身子乏得很。”
然而看見侍女已恭恭敬敬地端好茶杯,就差沒遞給她,夙月又猶豫了片刻,覺得嗓子确實有點不舒服,便道:“你還是拿過來罷。”
不知是夙月眼花還是如何,她竟覺得在她喝茶的時候,侍女的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許久未曾看過如此燦爛笑顔的夙月,竟有些失神。
而後,便将茶一飲而盡了。
曾經她也是這麼笑的嗎?
喉嚨傳來一陣劇痛,夙月不禁把手伸向脖頸處。手中的杯盞順着她的衣裳滑下,碎了一地。
蒲沁又笑了起來,但這笑,卻隻讓夙月覺得可怖。
“夙月,你沒在晴蘭呆過,大概不知道吧。晴蘭有一個大家族,德高望重。這個家族因幫着戎氏馳騁天下,戎氏便許下諾言,這個家族的女子将會被萬民愛戴……”蒲沁一副癡迷的模樣,與走火入魔的練武之人無異。
夙月卻打斷了她,用盡全身力氣才說出一段完整的話:“你真是天真的緊,你以為戎楚真的放任我不管嗎?既已打定主意與我成親,自是派人監視着我。不過這樣更好,倒是讓我尋得了個解脫。”
夙月的頭漸漸昏迷起來,再也聽不清那侍女唠唠叨叨說了些什麼,但見那瘋女人竟燃起了大火,欲将琴芳苑毀于一旦。
夙月實在無力阻止,隻是緊緊抓住流采的手。
他們,到死都不能分開。
夙月眼前漸漸地模糊一片,隐約中仿佛聽見戎楚正在一聲聲地喚她。
可她,再也無力回答。
能與流采共赴黃泉之下,于她也算是美事一樁。
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事,床榻竟毫無預兆地突然塌陷下去。
夙月心中一驚,更是抓緊了流采的手。
但很快,她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隻感覺到身子在不停地往下墜落,唯有流采冰冷的手能讓她感受到一絲的真實。
可無奈,不知那侍女下的究竟是什麼毒藥,她的頭腦竟越發地不清醒起來。
恍惚間,夙月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前塵往事,悉數湧上心頭。
恐怕這就是所有将死之人,生前都難以避免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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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片花瓣迎風翻飛,随流水飄向未知的地域。風,總是看似溫柔,實則毫不留情,生生地把花瓣的痕迹刮得一幹二淨。
雨疏風驟,新吐的花芽兒經不住摧殘,過早地凋零。
仿佛世間的事,也都往往那麼不可預料。
夙月靜靜地坐在河流中央的一塊石頭上,正穿着一身淺棕色的麻布衣裳,與她清麗的容貌實不相稱。
雖尚且算不得國色天香,但那張光潔白皙的臉蛋,那雙明淨清澈的眼,依舊是讓人過目難忘的。
溪流緩緩流動着,打濕了夙月的衣裳。但她卻置之不理,依舊安靜地坐着。掬一捧花,旋即又抛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