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而發呆,時而皺眉,時而悲傷。
她不應該悲傷嗎……?
最疼她的爹爹死了,不會再有人對她好。所謂的娘因她并非己出,從來就不待見她,如今更是把她當作交易的物品。
苟活于世,從來都沒有她說話的權利。
即使是将她許給一個瘋子做老婆,她也沒有絲毫的權利反對。
十二年了,她的好日子到底是到頭了。
“阿月,阿月,你在嗎?”一陣少女的呼喊聲打斷了她的沉思,但她并不想回答,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然而,腳步聲卻越發得清晰起來,連同少女的喘氣聲一起,向她逼近。
“你果然在這裡,怎麼不理我呀?”少女似有些惱了,在河邊停下了腳步。
“沒聽見。”待看到來人是隔壁家的碧岑時,夙月說得甚是心虛。
“你……算了,不跟你計較。你娘叫你趕緊回家,你那婆家送了很多好東西過來,你快回去,不然你娘又要怪你了。”
“知道了。”夙月像吞了石子一般。
那個家,她避之而唯恐不及。
碧岑見她并無動作,想過去叫她。
無奈兩人相隔一水,要渡河不僅會弄濕衣裳,還要費些力氣。
碧岑心想自己已經傳達了夙月娘親的意思,便嚷道:“你可快點,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碧岑便離開了樹林,忙自己的事去了。
夙月環視着四周,此處正是樹林環繞,百草豐茂。
閉目,則是萬籁俱靜。
她的身心仿佛都處在一種無限的自由之中,連呼吸都像靜靜流動的溪水般溫柔。
每當她有不順心的事,便會跑來這裡。
讓流水聽她傾訴,讓山風與她共舞。
隻可惜……
也許這一次就是訣别。
她即将要嫁到蕭家,嫁給一個傻子。富家小姐尚且難以掌控自己的命運,何況是她。
她也隻有唉聲歎氣的份罷了。
又小坐了片刻,夙月才慢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興許是坐了太久,導緻氣血流通不暢,她竟感到一陣頭暈,腳下不穩,一個踉跄,眼看就要往河裡栽去。
恍惚中,她似看到了一個白色身影,容貌卻是模糊難辨,但估摸着應該是個男子。
進而,籠罩她的便是無邊的黑暗。
她又重複着自己多年來的夢魇。
一個女人緊緊地抱着她。女人的手上有奇異的圖案,像一朵朵盛開的木槿花。那花瓣纏繞着女人的手,從手腕處一直延伸到手臂。
美麗而妖娆。
夙月隐隐覺得不安,頭上冒出了許多細密的汗珠,她緊蹙眉頭,睫羽似蝴蝶的羽翼般輕輕顫動。
倏地,她猛然睜開了眼。
一切不過一場夢……
隻是這夢已經做了十幾年,未免太過真實,真實到讓夙月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等着她。
夙月環顧四周,依舊是那熟悉的破舊小屋——她的家。
自己不過是一個窮苦人家的女兒,命早由天定。哪來這麼多波瀾壯闊,身世離奇。
她不禁自嘲。
夙月坐起身,發現了睡在她身邊的碧岑。
此時,碧岑也因夙月的動作而醒來。
她睜開惺忪睡眼,見夙月已經清醒,不由地舒了一口氣,卻又不禁嗔怪起來:“你要尋死也得挑對時辰啊。你要真是醒不過來了,别人還以為是我害的你呢!說來也奇怪,我見你一直不跟來,便回到那條小溪去找你,隻見你渾身濕透地躺在一塊石頭上,怎麼叫喚你也不理我。我方想到你可能是溺水了,又急忙把你帶回來。”
聽見碧岑這一番話,夙月又回想起那個白色的身影。
一切仿佛越加真實起來。
莫非相救她的,的确另有其人?
若真如此,為何不帶走她呢。即便浪迹天涯,孤苦無依,也好過被當成物品,過自己不想要的生活。
“我娘知道嗎?”
要是她娘知道了,必然以為她是要逃避婚事而尋死。
那樣一來,夙月不僅得不到半分同情,日子隻會更加不好過。
“沒有沒有,我哪敢告訴她呀。趁她不在,我趕緊幫你換了衣裳,順便把你的濕衣裳也晾好了。”碧岑笑的傻兮兮的,讓夙月覺得甚是窩心。
隻可惜,知己難長久,天涯各自飛。
況且,她才是先飛的那隻勞燕。
想到此處,夙月心中不禁惆怅起來。
這世間,從來沒有人逃得過分離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