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轉頭,目光始終落在窗外某個看不見的地方,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現,像挂在一根細線上,風一吹,似乎就會掉下去。
“這種人啊,”他忽然笑了一下,聲音低啞,語調拉長了一點點,“教訓起來最省事了。”
那笑意聽起來像是真心的,卻又不完全像。
阮雲琛沒有接話。
她站在煙霧缭繞的房間裡,像一個久未使用的擺件,積滿了灰卻一聲不響。
她知道自己應該站直一點,肩膀别繃得那麼緊,但身體的某些部分總是比思維更誠實。她松開了緊握的拳,手指隐隐有些發酸,掌心裡還留着幾道指甲掐出的月牙印。
“不過這些跟你沒關系。”宋祈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像是某種輕飄飄的尾音,接在一段旋律的最末一拍上,“你上去,隻管打就是了。其他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他的目光這才轉過來,落在她臉上,不輕不重地停了一瞬,又像是随意地移開。那種目光很奇怪,不算審視,也沒有什麼特别的情緒波動,甚至可以說是懶散的,但莫名讓她覺得不舒服。像是被人伸出手在臉上劃了一下,沒留痕迹,卻能感覺到觸感。
阮雲琛的喉頭動了一下,但沒有說出話來。
她有點分不清剛才的那句解釋,是他無意間提起,還是故意松開的一點線頭,讓她沿着往下想。
宋祈靠着椅背,姿态松散,手指輕輕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他的目光又移向窗外,像是在注視某個她看不見的點。光從他背後落下來,隐約勾出他肩膀的輪廓,黑暗籠罩了一半的臉,讓他的神情顯得更加模糊不清。
阮雲琛垂下眼,把目光落回地闆。光線在腳邊切出一道明暗分界線,她站在陰影裡,影子被光壓着,長長地拉進角落裡。
“拳場這種地方嘛,”宋祈繼續說,語氣帶着點漫不經心的笑意,“誰都想趁亂分一杯羹。要麼把他們打服了,要麼把他們打怕了。我不管過程,隻看結果。”
他的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聲音很輕,卻在煙霧裡蕩開了層層回音。
“賺到的錢,五五分成。”宋祈嗤笑了一聲,神情中帶着憐憫,“但看在你幫我鎮場子的份上,我可以讓你三成。”
阮雲琛沒有接話,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回答。他也不期待任何回答,他隻是樂于看人聽話的樣子,尤其是她這樣——明明眼裡還有幾分倔強,卻不得不低頭順從。
“怎麼,不想去?”宋祈忽然轉頭看着她,笑容裡帶着幾分戲谑,“要是怕的話,現在開口還來得及。我可以安排别人去,你也就——”
“輸了呢?”阮雲琛開口了,她的聲音依舊平靜,沒有一點起伏。
宋祈的眉毛輕輕挑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欣賞。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輕輕地撣了撣煙灰,眼神透過煙霧看着她,帶着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輸了?”他低低地重複了一遍,語調裡透出一點不以為然的冷意,“你輸了,跟我有什麼關系?”
他的話很輕,卻帶着某種讓人無法忽視的重量。阮雲琛垂下眼,目光落在地面上,那裡光影交錯,像是一條深深的裂縫。
“赢不了,不要回來。”他說,聲音依舊很輕,卻沒有了剛才的笑意。
阮雲琛的手指再次收緊,指甲刺進掌心,留下幾道淡淡的紅痕。她的喉頭動了一下,但沒有說話。
宋祈站起身,動作很慢,腳步聲在地闆上敲出輕微的響動。他走到她面前,低頭看着她,居高臨下的姿态像是一隻掌控一切的獵手。
“怎麼,不想去?”宋祈忽然轉頭看着她,笑容裡帶着幾分戲谑,“要是怕的話,現在開口還來得及。我可以安排别人去,你也就——”
“我去。”阮雲琛打斷了他,聲音很輕,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
宋祈似乎對她的反應感到有趣,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把煙蒂按在煙灰缸裡,發出輕微的“嘶”聲,像是火焰被掐滅的聲音。
“很好。”他說,嘴角的笑容慢慢散開,聲音裡透出一種冷淡的愉悅,“就喜歡你這種不問為什麼的态度。”
他靠回椅背,手指随意地在扶手上敲了敲,像是給某件事打上了句号。
“去吧。”他揮了揮手,語氣裡帶着敷衍的施舍,“别讓我失望。”
阮雲琛站在原地,沒有立刻動。她垂下眼,看着地闆上的影子,那光影交錯的輪廓像是一張網,把她牢牢困在原地。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也不知道拳場的對手會是什麼樣的人。但她知道,無論發生什麼,她都不能輸。
輸的人沒有資格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