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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習題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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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愣了一下,像是沒料到她會直接開口。他輕輕搖了搖頭,又垂下眼,聲音很小:“……嗯。”

阮雲琛從口袋裡掏出鑰匙,發出一串金屬的碰撞聲。她擡手推開門,站在門口,沒看他:“進來。”

男孩抱着習題冊的手微微收緊,像是在猶豫什麼。他擡頭看了她一眼,目光裡帶着些不安,又透出一絲克制的順從,像是怕自己做錯什麼。

阮雲琛扭頭看他,眉頭輕皺:“愣着幹嘛?進來啊。”

她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像是随口說的一句,卻又不容置疑。

男孩的手指攥了攥習題冊,最後還是慢慢站了起來,動作有些僵硬,像是坐得太久麻了腿。他走到門口,停頓了一下,又小聲補了一句:“我……我可以等在外面。”

阮雲琛回頭看他,眼神落在那本被他攥皺了的習題冊上,又掃過他那件早已洗得發白的舊外套。

她沒說話,目光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随即直接伸手扯了一把,把他手裡的習題冊連帶人一起拽進了門内。

“别磨叽,進來。”

男孩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有些發愣,擡腳跟着進了屋,習題冊還捏在手裡,指尖微微泛白,像是還沒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

門在他身後合上,隔絕了外面的風聲,屋裡的空氣安靜下來。

阮雲琛把鑰匙随手丢在桌上,發出“咔哒”一聲。她轉頭看了一眼還杵在門口的男孩,語氣不耐地說:“杵那兒幹嘛?坐下。”

男孩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輕輕地“嗯”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抱着習題冊坐到桌邊。

屋子裡很安靜,隻有窗外風吹過的聲音,像一陣陣細碎的嗚咽,偶爾還帶着樓道裡某戶人家的電視聲,斷斷續續地飄進來。

阮雲琛從廚房翻出兩個碗,把之前剩下的面條随便熱了熱,一碗放到男孩面前,另一碗端到自己手裡。她沒多說什麼,隻是低頭吃了兩口,目光不經意地掃了他一眼。

男孩捧着面碗,手指有些發僵,低着頭小口小口地吃着,像是怕自己動靜太大,又像是怕打擾到她。

飯後的屋子靜得像被什麼隔絕了,隻有台燈投下的一片光暈裡還留着一點活氣。

光線不大,但足夠亮,亮得讓桌上的舊習題冊顯得有些刺眼。

男孩坐在台燈下,背脊微微弓着,瘦小的肩膀将燈光一分為二,影子投在牆上,又窄又淡,仿佛下一秒就會融入黑暗裡。

他低着頭,指尖輕輕壓着那本舊習題冊,翻動時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安靜得讓人有點煩躁。

阮雲琛坐在桌子的另一頭,手肘支在桌面上,指尖抵着眉骨,眼神有些遊離地落在台燈的光圈外。她看着男孩小小的身影,那個肩膀在光暈裡顯得不夠穩當,像是随時會被吹散似的。

這種安靜有點過分了。

“有什麼看不懂的?”她忽然出聲,語氣裡透着一股漫不經心,仿佛隻是無意間丢出的一句話。

她的聲音在空氣裡蕩了一下,被夜晚的潮濕悄悄吞掉,落在台燈下,隻剩下幾分若有若無的重量。

男孩的手停了下來。

他的指尖懸在紙頁上,像是被什麼捏住了似的,僵了一瞬。

他擡起頭,小小的臉藏在影子裡,有點局促,像是犯了錯,又不知該不該開口。片刻後,他才把那本習題冊往前推了推,動作謹慎而小心,像是遞出一件易碎品。

“好多……都不懂。”他的聲音很輕,帶着點猶豫,像是怕自己的問題會惹怒什麼。

阮雲琛沒說話,接過了習題冊。

那是本二年級的集合作業題,語文、數學、自然課等等都在一個本子裡。這本習題冊的紙張已經被翻過太多次,邊角軟趴趴的,像是快要散架了一樣。

阮雲琛随手翻開一頁,映入眼簾的便是鋪天蓋地的“鬼畫符”。

書頁上擠滿了密密麻麻的筆記,有的字歪歪扭扭,像是下筆時根本沒走心;有的題目旁邊被五顔六色的筆塗塗改改,連塗掉的痕迹都被劃得亂七八糟。

最可笑的是,還有幾個空白的地方畫着線條稚拙的小人:一個短發高個兒,旁邊跟着一個小小的長發人兒,身子圓滾滾的,臉上的笑容用兩道彎彎的線條随意勾了出來。

阮雲琛盯着那些塗鴉,指尖頓了頓。

她認得這些醜醜的小人——淼淼的手筆。

那孩子隻要學不下去,煩躁得慌時,就喜歡拿筆胡亂畫一通,仿佛隻要畫幾筆,煩惱就能跟着一起抹掉一樣。

“這書還真夠亂的。”阮雲琛唇角動了動,似乎要笑又沒笑出來,“她不想讀書的時候,就畫這些。”

男孩擡頭看了她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低聲“嗯”了一聲。

他埋着頭,一隻手攥着筆,另一隻手扣着桌沿,動作小心而僵硬。他的影子被台燈拉長,靜靜地映在牆上,看起來像是比他本人還要疲憊。

阮雲琛心裡有些發空,目光無意識地停在男孩額前的碎發上。燈光落在上面,勾勒出一片柔軟的輪廓,和他身上的那股小心翼翼一點都不相襯。

“這步聽懂了嗎?”她忽然問,嗓音不重,卻把男孩吓了一跳。

男孩手一抖,筆尖劃出一條淺淺的痕迹。他愣了愣,連忙點了點頭:“懂了。”

阮雲琛“嗯”了一聲,靠回椅背,沒再多說話。目光落在窗外模糊的夜色裡,思緒有些飄忽。

她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裡,神思飄得很遠。

阮雲琛自己也有些弄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的——又或者說,到現在也談不上什麼“熟悉”。

眼前這個總在橋下待着的男孩,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被塞進了她本就混亂不堪的生活裡。

她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經抽了風,那天晚上就讓他一起吃了晚飯,後來竟又破天荒地幾次三番地邀請他來家門口等她。

仔細想想,大概是那段時間,她實在太累了。累得心頭所有的防線都松了口,累得不小心多看了一眼那個孩子,便再也移不開眼。

肩膀上那個傷口還沒愈合時,他默不作聲地送來了酒精和紗布,袋子裡那廉價的藥品,用塑料袋一層一層地裹着,仿佛裝着什麼易碎的東西。

他站在橋下,手指攥着袋子的提手,看到她時甚至還往後縮了一下,像是在掩飾什麼,生怕自己的善意被她嫌棄。

她沒有多問。

後來她去了拳場。

她以為他們隻是兩條永不會再次相交的平行線,可那個孩子竟跟了過去。

她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從拳場出來時,是他在出口喊的那一聲“警察”,将她從那堆烏煙瘴氣的人群裡脫了身。

而她本以為,這樣的事到此為止了。

可後來——後來當她以為他偷偷離開了這片地方時,她看見他又坐在那裡,安靜地抱着那一小袋傷藥,低着頭,一聲不吭地等她。

阮雲琛記得她走過去時,他擡起頭,目光局促而小心,卻又掩飾不住什麼。

她看見他指尖已經被塑料袋勒出了淺淺的紅印,袋子裡的紗布和廉價消毒水輕得要命,卻又像是他竭盡全力拼命托住的全部東西。

“給我買的?”她那時這麼問。

男孩沒有回答,隻是把那袋東西往前推了推,力氣很輕,像是怕她不收,又怕她收了。

阮雲琛本該拒絕的,可那一刻,她看着男孩眼裡的那點局促的擔憂,忽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不知道那藥是從哪兒來的,但她隐約猜得到——他拼命打了多少個小時的零工,或者付出了什麼代價,才換回這麼一小兜廉價的藥品。

她本該懂得,自己不能、也不該接受任何人伸出的手。

可人終究是有弱點的,有些東西,就像風裡飄來的一點灰塵,明明可以視而不見,卻還是落進了眼睛裡。

每次看到他蜷在角落裡,她都能在心底生出一點沒來由的不安——是同情嗎?還是歉意?她說不清楚。

“别可憐誰。”她曾對自己說過無數遍。

她知道,那點同情心對誰都沒用,對自己更是個天大的笑話。可是每當她閉上眼時,總會想起那一幕——男孩抱着藥,指尖捏得泛白的樣子。

他明明什麼都沒說,可他的沉默裡藏着太多的東西,像是某種說不出口的請求,也像是某種無聲的陪伴。

她無法徹底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感情這種東西,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生根發芽時連個前兆都沒有,等她回過神時,那根已經牢牢紮進了泥土裡。

阮雲琛坐在桌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壓下去。

她的目光落在了台燈下的男孩身上。

男孩的筆尖劃過紙面,細微的沙沙聲在屋裡回蕩,那聲音仿佛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桌上攤開的習題冊上,幾頁寫得歪歪扭扭的筆迹上,還能看見淼淼當初畫的小人。

阮雲琛發了會兒呆。

牆角那摞淼淼的病例文件又浮現在腦海裡,雪白的紙上密密麻麻的診斷報告,沉甸甸地砸在人心上,壓得她喘不過氣。

遺傳性肺動脈高壓——那是醫生在診室裡反複說過無數次的字眼。

兩年前,淼淼第一次發病,被送進急診室的時候,臉色白得吓人,指尖發紫,醫生說她的肺動脈已經快要爆炸了,再晚一步,恐怕都來不及搶救。

為了轉院,她把打黑拳攢下的所有錢砸進了那張冰冷的床單裡。

五十萬,藥物、手術費、住院的花銷,她記不清最後的賬單有多少個零,隻記得醫生說的那句話:“後續的治療很重要,隻要控制得好,病人可以活到成年,甚至活得很久。”

“活到成年。”

——醫生說得輕巧,可對她來說,那幾乎成了壓在心口的一座山。

這病沒法根治,隻能吃藥維持。

那些藥一瓶瓶地開,進口的、國産的,有些甚至得托人從國外帶,貴得像是貼了金。她白天讨債,晚上睡拳場的地闆,一天下來,頭都沒擡過一回。

可即便這樣,她仍不敢停,因為她知道,她的妹妹還躺在那間白得過分的病房裡。

五十萬隻是開始。

手術療程一個接着一個,接下來的每一步都是個無底洞。

醫生提到過,像這種病,後遺症和并發症幾乎是不可避免的,随時都可能出現呼吸衰竭,随時都需要再次觀察,再次搶救。

阮雲琛走在每一條被風吹過的街道上,都會有種錯覺:她每多走一步,淼淼的病就更靠近一點“失控”的邊緣。

可她不能停。

她隻有往前走,把每一份該收的錢讨回來,把每一筆賬都砸在宋祈那張冷笑的臉上,然後把錢交給醫院,換來淼淼那間病房裡的一點希望。

“再撐撐。”她曾對昏睡的淼淼說。

那孩子總是笑嘻嘻的,哪怕再疼,也不太哭鬧。

她學會了畫畫,畫的全是阮雲琛——一個大大的醜小人,高高的短發,旁邊總跟着個矮小的圓滾滾的長發小人,說那是她自己。

“要是有人能代替我陪着姐姐就好了。”淼淼這樣說着。

她在那畫旁邊畫了條黃色的小狗,小狗的體格比阮雲琛的小人兒還要大。小女孩說:“小狗狗是人類最忠誠的夥伴,姐姐也應該有一條小狗。”

阮雲琛笑了。

但她知道,自己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醫生說,淼淼的情況穩定了,可以下個月先出院回家觀察。

阮雲琛聽到這話時,神經繃得太久,反而沒什麼反應,隻是站在那裡,點了點頭。

“以後要定期複查,還要按時吃藥。她的病情不能大意,懂嗎?”

懂,她當然懂。

可這種“懂”,又能管多久呢?她看着男孩那雙專注的眼睛,突然有點走神。那本習題冊還放在桌上,像是一種無聲的提醒——提醒她,即使生活再怎麼搖搖欲墜,她也必須要撐下去。

因為她不能倒下,也不能讓任何人倒下。

“走廊燈太暗了。”阮雲琛忽然出聲,強行打斷了自己的思緒。

“下次要用的話,直接來家裡看。”她說。

男孩的手頓了一下,像是沒聽懂,又像是聽懂了卻不敢相信。

他擡起頭,目光茫然地看着她,眼神在燈光下晃了晃,帶着幾分微妙的遲疑和不安,仿佛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他還來不及反應。

“啊?”他的嗓音輕得像是羽毛飄過,帶着一絲不确定的試探。

阮雲琛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仿佛對他的反應感到煩躁,又像是在掩飾什麼不願顯露的情緒。她不耐煩地補充道:“不想來就算了。”

她的聲音平靜,卻是除了疲憊再無其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這間簡陋而空蕩的屋子裡。

男孩的肩膀猛地繃緊了一下,像是被本能驅使着。他的嘴唇動了動,低低地、急切地脫口而出:“想來。”

那三個字仿佛是連他自己都沒有預料到的。

他說完後,像是被自己吓了一跳,微微縮了縮脖子,指尖局促地攥緊了筆,動作僵硬地停在紙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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