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中文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中文 > 撥雲不見日 > 第33章 習題冊

第33章 習題冊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他似乎想要掩飾什麼,垂下頭,目光又落回到那本破舊的習題冊上。

空氣頓時靜了下來,像是一根細細的線,被小心翼翼地拉緊,又恢複了平靜。

阮雲琛沒有立即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他。

男孩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他的一部分表情,台燈的光線停在他的發梢上,像是勾勒出了一層淡淡的輪廓。他瘦小的背影坐在那裡,瘦削的肩膀微微塌着,安靜得像是一隻小獸,生怕下一秒就被驅逐。

她指尖微微收緊,指節在桌面上敲了敲,發出輕而緩的聲音。屋子裡的光圈似乎也随着這聲音微微顫了一下。

“那就行了。”她淡淡地說,嗓音平靜如常。

說完,她轉過頭,目光掠過窗外漆黑的夜色,落在遠處那座空洞的樓影上。

夜晚靜得過分,窗玻璃微微起了霧氣,她看着模糊的倒影,神色有些飄忽。

阮雲琛從未覺得自己是一個善良的人,她的生活裡從來不需要多餘的牽扯,也不應該有。

可是,哪怕她再怎麼告訴自己——這不過是随口的一句話,是她心血來潮的一時沖動,她依舊無法忽視内心深處那點微妙的松動。

他才十歲。

也就比淼淼大了三歲。

阮雲琛擡眼看了看男孩,瘦小的身形籠罩在台燈的光圈下,衣服空蕩蕩地挂在身上,像是被風一吹就能飄走。

他的脊背微微彎着,肩膀似乎永遠都沒有舒展開,整個人看起來更像是七八歲的孩子。

比同齡人還要小那麼幾分。

阮雲琛的目光微微動了動,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桌沿,目光落回那片光影裡。

她突然意識到,這孩子就這樣在街頭活了下來。年紀輕輕,瘦得像根柴火棍,眼睛卻帶着一股克制的警覺,那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東西——是活得太久、太累,才習慣了這樣的模樣。

她忽然覺得心口有些堵。那種感覺說不上是什麼,像是一塊細小的沙礫,不輕不重,卻怎麼都無法忽略。

阮雲琛有那麼一瞬間,腦海裡閃過了一個荒唐的念頭。

要不要讓他……留下?

可念頭剛一冒出來,她的理智便将它狠狠掐滅了。

——開什麼玩笑。

阮雲琛低下頭,盯着桌上的一片光影,指腹輕輕摩挲着桌沿的紋路,心裡閃過一句自嘲的念頭:真是多管閑事。

她最煩自己這個樣子。心軟的時候總是太不像話,像是被誰抓住了軟肋,連骨子裡的狠勁都軟了下去。

可憐誰?

可憐又有什麼用?

阮雲琛知道自己已經走得夠遠了。她允許男孩在門口等自己,允許他坐在家裡的燈光下讀書,這已經是她能給出的極限。再多一點,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承受得住。

因為她太清楚了——

“善良”這個詞,隻是另外一種軟弱。

而她不能軟弱。

她不敢。

軟弱的人是沒有退路的。

阮雲琛閉了閉眼,胸口微微起伏着,像是要把那些壓在心頭的東西一口氣咽下去。她想起自己小時候,那時候她還不懂得“軟弱”的代價。

她曾經有過一瞬的天真,以為隻要對這個世界溫和一點,它就會放過她。

那是冬天,風從破碎的窗戶灌進來,屋子裡冷得能把骨頭凍裂。她和淼淼蜷縮在床角,聽着門外粗暴的砸門聲和男人醉醺醺的叫罵。

她捂着淼淼的嘴,小小的身體繃得像一根随時會斷掉的弦。

阮雲琛當然軟弱過,她曾經試圖求過情。

她記得自己打開門的時候,那個人站在外面,滿臉的橫肉,笑得很冷,手裡的煙頭被随手按在門框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求我?”那人冷笑一聲,聲音裡滿是譏諷,“你爸欠的錢,你這小丫頭片子還得起?”

那時的阮雲琛還很小,小到她不知道該怎麼回話,隻能僵在那裡,任由男人把她推到一邊,闖進屋裡掀翻了她們唯一的桌子。

她看着那些稀碎的碗碟、灑了一地的冷飯,愣愣地站着,渾身的血液像是都被凍住了。

從那天開始,她明白了一個道理——

軟弱的人,連哭的資格都沒有。

她沒辦法軟弱,因為她身後還有淼淼。她不敢倒下,不敢露出半點裂縫,否則那些早就磨刀霍霍的人,随時都會像野狗一樣撲過來,把她和她僅剩的東西撕得粉碎。

所以她成了刀。

鋒利、冷硬,鋒刃收斂時,藏在鞘裡無人可見;出鞘時,便毫不留情地切開所有試圖逼近她的東西。

軟弱?

那是淼淼昏迷時,她坐在病床前偷偷握緊的拳頭,是她每一次被打倒在拳場上又咬着牙爬起來時的喘息,是夜深人靜時她手裡攥着那張欠條,走在冷風裡的每一步。

“别給自己留軟肋。”宋祈說過這樣的話。

她深知自己已經有了軟肋。

她有淼淼。

可如果再多出一個……阮雲琛皺了皺眉頭,視線掃過男孩低垂的頭頂,心裡一瞬間有些煩躁。

她不該問,也不該多看。

可......

人心這種東西,是最難揣測的。

阮雲琛甚至連自己的心裡在想什麼都揣測不出。

男孩埋頭看着習題冊,肩膀微微塌着,細瘦的脖頸在光線裡看得分明。他的手攥着筆,筆尖靜靜地停在習題冊上,肩膀微微繃着,像是還有點發愣,生怕剛才的那話是錯覺,或者隻是她随口的玩笑。

阮雲琛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愣什麼?不想來就當我沒說。”

她的語氣還是那樣冷淡,甚至帶着點不耐煩,仿佛前一句話隻是随口一提,根本不值得多加解釋。

男孩猛地擡起頭,神色慌亂又急切:“想來!”

那一瞬間,他的嗓音脫口而出,帶着一絲太過明顯的急迫,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的東西,又怕自己下一秒就失去了。

說完,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過明顯,立刻收斂起聲音,低下頭去,指尖局促地攥着習題冊,動作有些僵硬。

屋子裡重新歸于安靜,台燈的光圈依舊柔和,卻在時間的推移中悄悄地往下塌了一點。

那一小片光亮勉強撐着桌面,落在男孩低垂的眼睑上,将他的影子投在牆上,窄窄的一團,安靜得幾乎讓人察覺不到存在。

阮雲琛沒有再說話,視線有些飄忽地落在桌面,手指随意地敲了敲木質的邊緣,發出輕微的聲音,像是無意間劃破了沉默。

她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台燈的燈泡上,那盞舊燈已經開始泛出一點微弱的熱意,光暈外圍的暗影也有了些模糊不清的波紋。

時間好像也随着這光圈一點點拉長,拉得安靜而疲憊。

男孩坐在那裡,起初還局促地捏着筆,指尖僵硬地停在紙面上。

但漸漸地,他似乎也安定下來,背脊微微放松,輕輕翻動習題冊,沙沙的聲響混在屋子裡的靜谧裡,像是随風飄進來的灰塵,一點點落下。

阮雲琛擡眼看他一眼,心裡莫名覺得這場景有些奇怪——這間空蕩的屋子,這盞搖搖欲墜的台燈,還有那個安靜得不像話的男孩。

好像這一切本不該屬于她。

——真是夠了。

她在心底歎了口氣,卻沒再多說什麼,隻是靠回椅背,手指敲在桌面上,聲音緩慢地消散開去。

屋子裡光線靜谧,台燈的光暈打在桌面上,将一切細節都勾勒得清晰而柔軟。

阮雲琛靠在椅背上,目光不經意間落在男孩身上。那髒兮兮的小臉,眼睑下方的陰影,以及那雙安靜到近乎克制的眼睛。她很少認真地去看他,每次都是匆匆掃過,帶着一點刻意的疏離。

這會兒,她卻看得出神了。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很久沒有問過男孩的任何事了。他的名字、他從哪來、甚至他平時在做些什麼——這些話她都沒有開口問過。

不是不想問,而是……沒敢問。

阮雲琛一向覺得自己是個冷心冷肺的人,從小就懂得怎麼把自己封閉起來,不被外界的情緒和善意所侵蝕。

那些軟弱的、脆弱的、需要被接納和拯救的感情,她早就放棄了——放棄别人,也放棄自己。

有時候她也會想,人活着,總該有個底線的。可她的底線太薄了,一旦破開,裡面全是軟得一塌糊塗的肉,誰戳一戳都疼。

所以她不問,也不探究。

但這個男孩,就這麼安靜地坐在這裡,拿着習題冊,埋頭寫寫算算,好像什麼都不需要,好像隻要一盞燈、一張桌子,他就能坐上一整夜。

阮雲琛一時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心口的硬殼好像被什麼輕輕碰了一下,響起了一聲極輕的碎裂聲。

她收回目光,淡淡地問:“你叫什麼?”

聲音是突然的,像是一枚小石子落進平靜的湖面,漾開細細的漣漪。

男孩的手一僵,擡起頭,臉上寫滿了錯愕。他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目光閃爍着,有些慌亂。

他的嘴唇動了動,沒說出什麼話來。

阮雲琛微微皺了皺眉,眉間的線條淡淡的,語氣卻依舊平穩:“沒有名字?”

這句話透着一種輕描淡寫的催促,不容躲閃。

男孩低下了頭,肩膀微微縮着,手裡的塑料袋被攥得更緊了,皺巴巴的袋角像是快要被捏爛。

他嗓音低低地說:“有……他們叫我‘二狗’。”

——“他們”。

誰們?

抛棄他的人?責罵他的人?雇他幹活的人?

阮雲琛想問,可話到口邊,她又止住了。

男孩說完,像是把心底的什麼東西掏了出來,又立刻把自己重新蜷縮了起來,像是一隻無處可藏的小獸。

屋子裡安靜下來,空氣像是凝固了一瞬,台燈下的光線變得更加沉默。男孩低着頭,微微塌着肩膀,像是怕她會說什麼,又像是在等什麼審判。

阮雲琛看着他,目光落在他髒兮兮的臉上,久久沒有移開。這個名字讓她心裡那塊硬邦邦的殼又被輕輕碰了一下,像是裂縫裡透進了一點寒風,吹得她的心窩微微發涼。

——别問。

别問。

阮雲琛這樣告誡自己。

每個人的過去都有一堆見不得人的爛泥,挖開隻會弄髒自己——男孩的名字,男孩的出處,還有他是怎麼流落到這裡的,這些她都不該問。

她本可以像過去那樣,把自己的冷漠當成一堵牆,擋住所有的好奇和善意。

但有時候,人就是這麼奇怪。

就像現在,她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覺得心裡堵得慌。

他的動作有些僵硬,鞋底摩擦着地面,發出一絲微弱的聲響,像是風吹過陳舊的鐵門,不動聲色,卻落在人耳裡,格外清晰。

“那個……”他開了口,嗓音帶着點低低的沙啞,像是夜裡飄過的風,謹慎而試探,“我得走了,碼頭……碼頭的活,去晚了,就會被别人接了。”

說話時,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攥了攥塑料袋的提手,那副神态很安靜,卻透出幾分小心翼翼的局促。

阮雲琛擡起眼,目光落在他身上。

男孩的身形在燈光下拉得細長,單薄的肩膀微微繃着,仿佛下一刻,就會背着什麼重擔消失在夜色裡。

“你……”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