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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造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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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事藏得太深了,藏在角落裡、夜風裡、藏在她拳場上冷硬的喘息和一次次沒有名字的傷口裡。

她從不主動提,也從不給任何人留下蛛絲馬迹。平日裡,她把那些傷敷敷就好,随手套上寬松的外套,遮得嚴嚴實實。再嚴重的淤青、再觸目驚心的擦傷,也不過是别人眼裡的“不小心摔了”或者“遇上什麼倒黴事了”。

和安堂的事,宋祈的事,她都瞞得非常好。

起碼——起碼她自認為自己瞞得非常好。

警察都尚且找不出什麼蛛絲馬迹,更何況是程一冉?

她頂多隻是覺得她跟社會上的人有點牽扯,或者,認識那麼幾個不怎麼幹淨的人。

想到這裡,阮雲琛的心稍稍沉了下來,目光落在桌上那本習題冊上。光線微微發散開來,紙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被筆尖用力刻下去的痕迹深得像要穿透紙背。

她低頭看着那道題,忽然覺得有點莫名的煩躁。

程一冉為什麼敲門,又為什麼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走投無路了吧?

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見過太多次了——像是有人堵在了喉嚨口,想要開口,卻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頭。

也可能是後悔了,覺得來敲她的門太唐突,太不體面。

阮雲琛靠在椅背上,指尖無意識地敲着桌面,發出輕輕的“哒哒”聲。她閉了閉眼,把這些紛亂的念頭壓了下去。

“别管閑事。”她自言自語道。

“咚、咚、咚。”

門外再次響起了敲門聲,三聲,帶着某種執拗的耐心。

阮雲琛的手僵在了桌面上,指尖微微擡起,懸在那裡,沒有落下。

空氣安靜得過分,窗外的風聲依舊不依不饒,帶着濕冷的灰塵味鑽進門縫裡,屋子裡的燈光被風吹得微微顫動了一下,勉強撐起一片薄弱的光暈。

還有完沒完?

她的眉心慢慢擰起來,站起身,動作很輕,卻透着一股難以掩飾的煩躁。

走到門口時,她的步伐稍稍放慢,手搭在門把上,指尖冰涼,金屬把手傳來的寒意讓她腦子裡那股浮躁稍微平靜了一點。

門打開的瞬間,一股帶着熱氣的香味撲面而來。

阮雲琛愣住了。

一包熱騰騰的饅頭被舉到了她眼前,白白胖胖的,散發着剛出爐的香氣,熱氣從塑料袋縫隙裡飄出來,在寒風中氤氲成一片薄霧。

她的目光向下一掃,看見那隻瘦小的手正攥着塑料袋的提手,指尖微微泛紅,關節因為用力有些發白。

是那個男孩。

他站在門外,臉上還沾着一點油污,像是剛剛從碼頭回來,風塵仆仆的——又或者蹲在什麼髒兮兮的角落裡。

他擡起頭看着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睛卻亮亮的,像是被路燈的光暈映出了星星點點的亮色。

“給你。”他說,聲音很輕,帶着一點局促的沙啞。

阮雲琛一時沒有接,手僵在半空,目光落在那包饅頭上,又掃過他手上沾着污漬的指尖,心裡忽然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硬邦邦的,不輕不重,卻直直地擊中了某個地方。

“哪來的?”她開口,聲音比預想的要冷硬。

男孩的手頓了頓,目光落在地上,腳尖輕輕蹭了一下地面,像是在掩飾什麼。

“賣……賣了點廢鐵。”他說得很小聲,但聽得出,他在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阮雲琛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目光落在男孩捏緊塑料袋的手上,關節因為用力泛着發白的紅。

門口的風涼得有些過分,帶着灰塵的濕氣,一絲不苟地鑽進屋裡,把那點僅存的熱意吹散得幹幹淨淨。

阮雲琛看着那包饅頭,沒有伸手去接。

熱氣順着塑料袋的縫隙飄出來,被冷風一截截地撕碎,像是掌心裡本來捂着的溫度,最終也沒有留住。

男孩的手依舊攥着袋子,指尖不安地扣着塑料袋的邊角。他站在那裡,像是忘了要做什麼,眼睛亮亮的,卻沒有任何聲音。

阮雲琛移開視線,原本凝固在那包饅頭上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雙瘦得像柴枝的手掌,指尖一層薄薄的凍痕,皮膚幹燥地裂開幾道口子,帶着風吹過的粗糙。

她本來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心底某個地方,好像被什麼輕輕磕了一下——不疼,卻說不上來地難受,像是有人無聲地把一塊滾燙的石頭,按在了她心口的某處。

阮雲琛忽然覺得胸口有些悶,煩躁得沒來由。

她皺了皺眉,目光落在男孩的臉上。

他臉上有污漬,眼睛卻幹淨得過分,亮得讓人不敢直視。那種亮,不是尋常孩子的純粹,而是一種藏在沉默裡的固執,像是久經風雨的野貓,在寒夜裡抱着僅有的溫度。

阮雲琛深吸一口氣,冷風鑽進胸腔,帶走了壓在心頭的某些東西。眉間的線條緩緩松開,她側身讓出一條縫。

“進來吧。”

男孩擡起頭,微微怔了一下,眼神在風聲裡輕輕晃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刹那間被點亮了,光影淡得不真切。

他沒說話,攥緊塑料袋的手微微松開,跟着她的腳步,小心地跨過門檻。

門關上了,風聲像是被卡在了門縫外,停在樓道裡不甘地回蕩着。

屋裡驟然安靜下來,台燈發出的微弱嗡鳴聲變得清晰,溫度也随之沉澱下來。

阮雲琛把饅頭放在桌上,那隻塑料袋被她放下時發出輕微的“沙”聲,熱氣飄散在空氣裡,勉強驅走了一點屋裡的寒意。

男孩沒有動,依舊站在門口,鞋底不安地蹭着地面。

阮雲琛擡眼掃了他一眼,他的鞋破舊不堪,前頭的布料被磨得幾乎露出了腳趾。肩膀瘦削得過分,撐不起那件洗得發白的外套,像是風一吹就能把他連着影子一起吹散。

阮雲琛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彎腰從抽屜裡摸出一雙筷子,輕飄飄地丢在桌上,筷子撞在桌面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

“家裡今天沒有什麼東西......隻有一包鹹菜,湊合吃吧。”

阮雲琛的聲音很輕,聽不出什麼情緒。

她坐下來,伸手拿過一個饅頭。

塑料袋被捏得皺巴巴的,那幾個饅頭擠在一起,表皮已經被捂出了一點細小的濕氣,但依舊透着熱騰騰的香味。

阮雲琛捏着饅頭的動作頓了頓,目光落在手裡的那團白色面皮上。熱氣從指尖傳到掌心,一路燙進胸口,明明不重,卻讓她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男孩用什麼換來的,她心裡清楚。

那些空瓶子、廢鐵、撿回來的舊紙闆,一斤幾毛錢,能湊出這幾個饅頭,要付出多少時間、多少力氣?阮雲琛當然知道。

她想起那時候的那些廉價的消毒水,那個塑料袋裡一層一層的紗布和藥棉,男孩攥着袋子遞給她時,那雙微微發紅的手指,以及他試圖掩飾的慌亂眼神。

一樣的沉默,一樣的倔強。

阮雲琛忽然覺得,這饅頭有點燙手,像是她欠下的什麼東西,輕飄飄地落在她掌心,卻無論如何都還不起。

她擡起眼,看了男孩一眼。

男孩已經坐下,背脊微微弓着,雙手捏着那雙筷子,指尖依舊有些僵硬。他低着頭,沒吭聲,像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一頓飯。

阮雲琛收回目光,低頭掰開了饅頭。

裂開的饅頭裡透出白白的軟面,熱氣撲在她臉上,帶着一股微甜的香味,讓她臉上的神情緩了緩,眉眼間的那一點冷硬也松動了一些。

她擡起手,把掰開的饅頭放到嘴邊,卻沒有立刻咬下去,而是頓了頓,指腹輕輕按了按那柔軟的面皮。

這饅頭,應該很便宜吧?

便宜到男孩的手上,隻剩下它的重量,一點微不足道的價值。

可阮雲琛知道,這個重量背後壓下去的是幾個小時的寒風,是肩膀和手臂的酸痛,是指尖凍得發白卻不敢停下的動作。

她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緊,動作不自覺地放緩了些。

“吃吧。”她低聲說,語調平靜,像是順口一提,又像是在說服自己。

男孩坐在對面,低着頭小口地咬着饅頭,動作輕得像是怕驚擾什麼。他的眼睛盯着桌面,視線不敢往上擡,肩膀微微塌着,整個人像一隻小小的影子,被燈光投在牆上。

阮雲琛看着他,手裡的動作停了下來,目光落在他捏着饅頭的那雙手上——指節瘦弱,手背上的皮膚因為寒風泛着白色的裂痕,像是一塊粗糙的土地,被凍得開了幾道溝。

“下次别亂花錢。”她開口,語氣淡淡的,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男孩擡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怔忡,像是沒反應過來,又似乎想說什麼。可那點亮光在視線相觸的刹那,又很快熄滅了。

他低下頭,手裡的筷子緊了緊,輕輕地“嗯”了一聲,聲音小得幾乎融在了燈下的光影裡。

屋子重新歸于沉默。

阮雲琛沒有再看他,目光落在桌上的那盤鹹菜上。

那菜葉已經幹巴巴地卷了邊,泛着微微的油光,看起來連它自己都不願意留在這盤子裡似的。

她重新咬了一口饅頭,動作很慢,像是每一口都要耗盡她全部的力氣。

饅頭在口腔裡被壓成一團,淡淡的面香還未散開,心底那點堵得慌的東西卻又浮了上來。

這屋子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得讓每一點細小的聲響都變得分外清晰——男孩筷子碰到碗沿時那微不可察的碰撞聲,咀嚼饅頭時發出的輕微磨擦,還有窗外風吹動玻璃的低低嗚咽。

阮雲琛垂着眼皮,指尖捏着饅頭的邊緣,無意識地按了按,掌心已經涼透了,隻有饅頭的餘溫還在。

這是個什麼日子啊?她不知道。

一個小孩站在風裡,把自己撿來的廢鐵換成了一包饅頭,送到她手上,連聲音都不敢大一點,就像生怕她會不高興。

阮雲琛心裡莫名有些煩躁,卻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煩什麼。

桌對面的男孩低頭吃着饅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動作緩慢而克制,筷子一直沒碰那盤鹹菜,好像那是某種需要鄭重對待的東西,他怕多吃一口,就會被人責怪似的。

他的頭埋得很低,背脊薄得像一片紙,安靜到幾乎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阮雲琛忽然覺得心裡堵得更厲害了。

她低頭咬着饅頭,動作一頓,視線落在男孩被風吹裂的指尖上。燈光在那片皮膚上落下一層淡淡的光,勾勒出那些細小的紋路。

她移開了目光,靠在椅背上,目光有些飄忽地掃過屋頂那盞燈。

這盞燈用了很久了,燈罩上落了一層灰,光線從縫隙裡透下來,把一切都照得淡而模糊。

桌上的饅頭還在冒着一絲細弱的熱氣,男孩的小動作也變得慢了些,像是在吃一頓難得的晚餐,時間在這一刻拉得又長又慢。

她本該說點什麼的。

告訴他,别再把錢浪費在她身上了。告訴他,這樣的善意,她不需要,也承受不起。

可話到嘴邊,像是被什麼堵住了,怎麼也說不出口。

阮雲琛把饅頭放回碗裡,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發出幾聲輕微的“哒哒”聲,似乎在打破什麼,又似乎隻是順手而為。

男孩擡起頭看了她一眼,又立刻低下去,沒敢多看一眼。

屋子裡重新安靜下來,沉默像是一道無形的牆,将兩個人隔開,各自安守着自己的那點微弱的存在感。

時間被拉得很長,長到阮雲琛忽然開口時,連她自己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

“二狗不像個人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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