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依舊沉靜,像是一潭沒有漣漪的水,但那水下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悄然無聲,卻無法忽視。
她的手指蜷縮在衣兜裡,指尖的粗糙摩擦過布料,卻無法平息那種無法掌控的微顫感。
宋祈沒有急着開口,他的手指輕輕地在沙發扶手上點了兩下,節奏不快,卻像是一記記無聲的敲打,将這短暫的沉默拉得綿長而又粘稠。
阮雲琛沒有動。
她知道,這沉默并非是給她喘息的餘地,而是某種更深的試探。宋祈總是這樣,從不直接壓迫,而是用一種冷冰冰的耐心,剖開所有人的僞裝,看清他們藏不住的東西。
她的目光稍稍移開了一點,落在不遠處的那杯紅酒上。猩紅的液體在玻璃杯壁上流動,倒映着宋祈的臉——那張線條分明的側臉上帶着一種漫不經心的笑,像是一個耐心等候的審判者。
時間被這沉默拉得愈發漫長,像是挂在懸崖邊的一根線,随時可能斷裂。
宋祈的手指停下了。
他微微歪過頭,眼神像是一把精準的刀,緩緩地劃過她的臉龐,停留在她的眼睛裡,嘴角一點點勾起了弧度。
那就像是一隻發現了獵物的野獸,耐心地等待着它掙紮。
“還是說——”他頓了一頓,目光直直地刺進她的眼睛,“你有了别的牽挂?”
他刻意拖長了尾音,像是在将刀尖輕輕壓進傷口,慢慢施力,等待着她的反應。
這一句話落下的瞬間,阮雲琛的呼吸變得淺了一些,像是胸腔裡的空氣被抽走了一部分。
男孩的身影從她的腦海裡一閃而過,樓梯口昏黃的燈光下,那雙安靜而倔強的眼睛,和他說的那句“等你”。
這一瞬間,那種不安與負重的情緒像潮水一樣湧了上來,幾乎讓她腳下的地闆變得不再穩固。
可阮雲琛依舊沒有開口,也沒有流露出任何多餘的表情,隻是站在那裡,肩膀微微繃緊,像一根被壓到極限的弦。
宋祈的目光沒有離開她的臉,嘴角的弧度卻微微加深了一點。那種笑容沒有絲毫溫度,更像是一種毫不掩飾的威脅與嘲弄。
他似乎并不急于等阮雲琛的回答。
男人的嘴角彎起一個模糊的弧度,笑意卻冷得像冰。他随意地擡起手指,慢慢敲了敲沙發的扶手,指節的聲音清脆又沉悶,像是在為她敲響着無形的節拍。
“那家夥叫什麼來着?”宋祈突然開口,聲音輕飄飄的,像是随口問起某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可那語氣裡的冷意,卻讓空氣不自覺地緊繃了一下,“秋?嗯,真是個好名字。”
他的話停頓了一瞬,似乎在等她的反應。
阮雲琛沒有動,眼神依舊沉靜,可肩膀卻在這一瞬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宋祈當然看到了。
他不可能看不到。
捕食者能敲得見獵物的一切動靜,他們能察覺到周遭所有的風吹草動。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阮雲琛知道自己就是一條被抽筋剝骨的魚,明明已經被扼住了脖子砍碎了頭顱,卻仍舊想在那髒兮兮的砧闆上做着無用的掙紮。
宋祈的嘴角微微一勾,笑聲低低地從喉嚨裡溢出來,尾音卻像一柄利刃,在空氣中劃開一道冷鋒。
他靠在沙發上,神情懶散,目光卻牢牢地鎖在她身上,像一隻耐心的猛獸,等着獵物自己陷進網裡。
“讓我猜猜——”他微微前傾,視線像利刃一般刺向她,“是你撿來的弟弟吧?”
宋祈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拖得很長,像是在一根細線上慢慢劃開。話音落下,房間裡安靜得隻剩下杯中的液體微微晃動的聲音。
阮雲琛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指甲陷進掌心。那點微弱的疼痛并不能讓她清醒過來,反倒像是被一種更深的壓迫包裹着,讓她連呼吸都變得滞澀。
“阮雲琛,你還真有閑心啊。”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她的臉上,那笑容變得更加明顯,卻冷得像刀鋒,幾乎讓人感到皮膚被割裂的寒意。
沉默再一次拉開。
宋祈坐在那裡,像是在有意拖長這個時間。
他沒有急着繼續說話。他慢條斯理地取了一支煙點燃,煙霧在他的指尖升騰,遮住了他半邊臉,隻有那雙眼睛透過煙霧,冷冷地落在阮雲琛身上。
“我倒是挺好奇的。”他的語調輕得像是在閑聊,手指夾着煙,指尖的紅光一閃一滅,“他姓什麼?”
阮雲琛心裡微微一震,目光依舊垂着,手卻不由自主地縮進了袖口。
“是自己有姓?”宋祈吐出一口煙,目光微微一轉,笑意更濃了一些,“還是……跟你姓?”
阮雲琛的呼吸滞了一瞬。她的喉嚨幹澀得像是被砂紙擦過,嘴唇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下,卻沒有開口。
宋祈靠得更近了些,似乎是在觀察她的反應。他的聲音壓低了幾分,笑意冷得像冰,“阮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