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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烏龜慢慢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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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秀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雙手狠狠抓住兜裡的菜往地上一放,整個人擋在女兒身前,動作僵硬而笨拙。

她張開雙臂,仿佛是要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什麼看不見的危險,姿态像是一隻護崽的母雞,卻又透着幾分惶恐的狼狽。

“我告訴你!”她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尖銳中夾雜着顫抖,“我沒有!沒有錢!就算賣了這房子,也還不上你們那天殺的高利貸!”

她的語調驟然一沉,帶着一種藏不住的憤怒和絕望,像是被逼到死角的小動物,強撐着虛張聲勢。

可她那僵硬的手臂,始終護在程一冉身前,沒有松開半分。

阮雲琛沒有答話。

她隻是看着她,一隻手拿着錄像機,一隻手插在兜裡,眼神沉得像一口深井,沒有一點漣漪。

門外的動靜吸引了走廊裡的鄰居,一個接一個探出頭來,目光或明或暗地聚集在萬秀家的門口。

有人隻露了半張臉,藏在門縫後面看熱鬧;有人大大方方地站在門口,伸長脖子,像是在等一場好戲的高潮。

“哎呀,出什麼事了?”遠處一個戴着頭巾的鄰居站得遠遠的,卻揚起聲音問了一句,語氣裡帶着一種毫不掩飾的興味。

“還能有什麼事,”另一個年輕女人低聲回了一句,音量雖小,但足夠所有人聽清楚,“他們家的債主來了呗。聽說啊,利滾利,這下可麻煩了。”

這句話像是一把輕飄飄的羽毛,卻直接掀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議論。更多的目光齊刷刷投了過來,有好奇的,有嘲諷的,也有冷淡的,仿佛這一切不過是與己無關的鬧劇。

萬秀的臉漲得通紅,耳邊的嗡嗡聲讓她幾乎無法思考。她的手緊緊抓着程一冉的胳膊,顫抖得更加厲害,像是随時可能摔倒,卻又死死撐着不肯松手。

“我告訴你......我告訴你!不管怎麼樣,别動我家孩子!”她終于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聲音裡混雜着憤怒和恐懼,像是一根即将斷裂的弦。

她的喊聲并沒有引起太多反應。

鄰居們或站或靠,有的低頭假裝擺弄鞋子,有的幹脆扭過頭,像是全然與自己無關。

有人輕輕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在笑萬秀的失态,還是在笑這場荒誕的鬧劇。

程一冉的目光在她媽媽和阮雲琛之間來回掃動,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她的臉色蒼白,眼睛裡湧動着複雜的情緒——憤怒、羞恥,還有一絲深深的恐懼。

阮雲琛低下頭,把錄像機收進了自己的寬大口袋裡。她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輕輕把欠條折起來,放回了桌上。

“今天算我白跑一趟......小型錄像機我拿走了。”她的聲音平靜得不像是剛才那個令人窒息的場景裡的一部分,“下次,要麼房本,要麼錢,你們自己看着辦。”

她轉身朝門口走去,經過萬秀時,萬秀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步,嘴裡喃喃着什麼,卻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阮雲琛沒有回頭。

她緩緩地走過走廊,腳步穩得像是在量着尺子,卻每落下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樓道裡空蕩蕩的,每一聲回響都清晰得刺耳,像無形的回音,将那些沉默、竊語和窺探放大成漫天的惡意

她不知道鄰居們聽到了多少,或許全都聽見了,也或許隻聽見了最後萬秀的怒吼,但是阮雲琛知道,那一刻——更早之前,她的名字早就刻進了鄰裡的那些閑言碎語裡。

“錢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家長酗酒還家暴”“家裡天天有些叮鈴哐啷的動靜”......“不幹淨的女孩”“不知道錢哪裡來的”“可能又是去做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了吧”......

還有那些難以描述、半真半假的猜測與談論,全都纏繞在她的耳邊,化作沉甸甸的繩索,将她一點點拉下去。

一層樓六戶,每一扇門後都有一道目光。

無論是躲在門縫裡的,還是站在門外直勾勾盯着的,都是一樣的冷漠和居高臨下的審視。像是在看一隻被扒光的動物——無助,暴露,無法抵擋。

阮雲琛垂下眼,手指僅僅捏着口袋裡的小型錄像機,寒冷的金屬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進掌心,帶着刺骨的涼意。

那張折起來收回兜裡的欠條鉻得指腹生疼,邊角被緊緊捏着,也不知是皺了、還是被蹿了碎。

樓道的盡頭有扇窗沒關,冬天的風灌了進來,夾着刺鼻的味道。有人在家門口燒炭取暖,炭火的煙氣彌漫在空氣裡,混雜着老舊樓道特有的黴味和腐朽氣息。

每一口呼吸都像吞進一把小刀,讓她的喉嚨幹澀刺痛。

阮雲琛的步伐沒有停,她隻覺得胸口的壓力一點點加重,像一塊巨石壓在肺部,鈍痛又沉悶。耳邊的議論聲若有若無地響起,每一句都像刀尖在她身後劃過。

“她拿了人家什麼?”

“聽說是來要債的,高利貸呢,哪個能好好過日子?”

“啧,怪不得……淼淼那麼多醫藥費,可不是光靠天掉餡餅就能撐起來的。”

“别管她,咱自家安生就行,這種人離遠點兒。”

這就是......

這就是宋祈想要的嗎?

這就是他想看到的結果嗎?

阮雲琛不知道。

她不想知道。

聲音漸漸遠了,但那些話像尖銳的釘子,一點點刻在心裡,無法忽視。阮雲琛的喉頭發緊,攥着錄像機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掌心的涼意刺入皮膚。

腳步在老樓的樓梯上回響,一聲聲地蕩在狹窄的樓道裡,像敲在骨頭上的鼓點,鈍而沉。阮雲琛低垂着目光,死死盯着斑駁的台階,機械地數着一層又一層的落差。

牆上脫落的牆皮裸露着灰色的水泥,濕冷的空氣帶着一股黴味,竄進她的鼻腔。

她的腳步沒有停,卻比剛才更快了一些,試圖甩開那些目光和聲音。

可每走一步,每一道門後都像有一張嘴在低聲議論,把心壓得越來越重。

風從樓道盡頭的窗子吹進來,灌進脖子裡,衣服貼在身上冷得像冰。

阮雲琛想喘口氣。

可每一口呼吸都被炭火的煙味堵住了喉嚨,嗆得她胸口發悶。

她佯裝鎮定地走到樓梯的拐角,想要扶住牆壁停一下,緩一下。

冰冷的牆面傳遞着粗糙的觸感,像砂紙擦過掌心。阮雲琛低下頭,目光落在樓梯角的水漬裡,那灘積水映出模糊的影子,邊緣的污迹随着風微微顫動。

她盯着那影子看了一會兒,胃裡突然一陣翻湧,像有什麼東西從深處湧上來,燒灼着她的喉嚨。

她彎下腰,幹嘔了一下,卻什麼也沒吐出來。那種難以言喻的惡心感像一條冷蛇,蜿蜒在胃和胸腔之間,死死纏住了她。

阮雲琛咬着牙站直了身子,臉色有些發白,指尖還搭在牆上,微微用力才能穩住自己。她深吸了一口氣,卻覺得肺裡吸進來的全是灰塵和黴味,沉甸甸地壓在胸口,讓她每邁出一步都像是從泥沼裡拔腳。

樓道裡的風呼嘯着刮過,衣擺被吹得輕輕揚起,貼在冰冷的牆上。

走廊盡頭的昏黃燈光灑在地上,把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孤單得像被撕裂的黑暗。她攥緊了口袋裡的錄像機,掌心的涼意透過金屬觸感滲進骨髓。

她知道,這些目光和聲音不僅僅是因為她是“收債人”,也是因為她是阮雲琛。

鄰裡之間的偏見和敵意早已深種于此,隻需要一點火星,就能燒成熊熊的燎原大火。而今天,她就是火中的那片枯草,被燒得幹脆,卻連一聲響都發不出來。

阮雲琛沿着老舊的牆角緩緩蹲了下去,背脊緊貼着那層脫落的牆皮,粗糙的表面磨得衣料微微發澀。

牆角的陰影裡彌漫着潮濕的氣息,她的視線低垂,落在腳邊一灘渾濁的積水上,仿佛那是無底的深淵。

不遠處,家門虛掩着,門縫裡透出一線暖黃的光,細細地灑在冰冷的地磚上。她看得見那點光,卻不敢往前再邁一步。

淼淼應該在屋裡。或許正趴在桌前,低頭看着那本厚厚的語文書;又或許正扭頭看向門口,帶着點孩子特有的期待,盯着她進門。

阮雲琛閉了閉眼,喉頭微微動了一下,像是咽下了一口無法排解的苦澀。

她不敢進去。

她不想讓淼淼看到現在的自己。狼狽、不堪,像是從某個陰冷的深淵裡被扯上來的破碎人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在一點點被抽空。她更不想讓淼淼知道,她剛從樓上回來,剛剛親手拆散了程一冉的那點微薄的希望。

微光從門縫裡偷跑出來,像是試探着接近她,卻始終沒有辦法把她從這片陰影裡拉回去。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在躲避的,從來不是這一點光,而是屋裡那個可能會擡起頭來喊“姐姐”的孩子。

腳邊的積水散發着一股腐敗的黴味,空氣潮濕得像是能從裡到外将人侵蝕。她低頭盯着那灘積水,腳尖踩進其中,渾濁的水面濺起一圈微弱的漣漪。

一陣輕風從走廊盡頭的窗子灌進來,帶着寒意拂過她的臉,卻沒能讓她清醒多少。她的手指扣住身後的牆壁,指腹觸及牆皮上微微濕滑的青藻,手心也被那股黏膩的觸感填滿了惡心。

她低垂的目光凝固在了某一點,積水倒映着樓梯的黑影,陰影間泛着一種死氣沉沉的灰色。她的呼吸變得急促,每一口氣都像灌滿了腐朽的味道,壓得胸口發悶。

她突然覺得自己和這牆角的陰濕沒有什麼分别。發臭、發黴,被遺棄在無人理睬的角落,甚至連偶爾的光也照不進來。

阮雲琛閉了閉眼,低頭把臉埋進了掌心,手指微微顫抖着扣住自己的額頭,像是試圖把湧上來的情緒壓回去。

但那種嫌惡卻根本止不住地漫上來,一點點吞噬着她的理智,像是一股無聲的溺水,将她拉向更深的黑暗。

忽地,有雙溫暖的手貼在了她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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