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空氣微涼,街邊漢堡店的霓虹燈發出輕微的嗡嗡聲,将淡黃色的光線投在阮雲琛的身上。
她從後門走出來時,肩上還挂着工作用的圍裙,低頭擡手解開系得有些緊的結,準備收進包裡。
門外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阮雲琛頓住,動作停在半空中:“我不是讓你别來嗎?”
昏暗的路燈下,阮秋站在那裡,手插在兜裡,微微垂着頭,顯得有點懶散。他聽見這話,擡頭看了她一眼,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像是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
燈光打在他的臉側,顯出他眉骨和下颌的線條,比一年前更加分明了些——他的身高幾乎已經和她持平了。
原本隻能到肩膀的少年,如今已經是一個挺拔的身影。那雙低垂的眼裡,帶着他獨有的沉默和倔強。
“我不放心你。”他的聲音不高,卻很穩,語氣像是在陳述一個無法反駁的事實。
“有什麼不放心的?”阮雲琛語氣平靜,低頭把圍裙塞進包裡,聲音帶着一絲敷衍,“我又不是第一次這麼晚下班。”
“姐,你說過的話自己信嗎?”阮秋的聲音壓低了一些,帶着一種過分冷靜的執拗,“和安堂是沒了,可你知道他們還有多少漏網的東西。”
阮雲琛的手停頓了一下,皮包的拉鍊被拉了一半,露出一條狹窄的縫隙。
夜風從街尾吹過來,裹着遠處快餐店的油煙味,還有一點淡淡的金屬冷氣息。她擡起眼,目光掠過阮秋的臉,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她擡起眼,目光掠過阮秋的臉,聲音很輕,卻帶着一點不容置疑的意味:“那你來了,又能有什麼用?”
話音剛落,阮秋的喉結動了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噎住了。他的嘴唇微微張開,卻沒有立刻接話,隻是站在那裡,眉頭輕輕皺起。
“起碼……”他低聲開口,語氣裡帶着一絲不甘和壓抑,“起碼多一個人。”
阮雲琛盯着他,目光微微一沉。風掠過她的發梢,把剛剛解開的圍裙帶子吹得輕輕晃動。她沒有說話,隻是把包的拉鍊拉上,發出輕微的“咔嗒”聲。
“一個人,跟兩個,是不一樣的。”阮秋說。
“你太小了。”阮雲琛平靜地打斷他,語氣淡淡的,但聲音很穩,像是一顆釘子直直地敲進對方的話頭裡,“多你一個人也沒有用。”
阮秋的拳頭在兜裡輕輕握緊,指尖微微發白。他沒有立刻接話,低着頭站在那裡,像是被她的話壓住了,卻又像是在用力撐住什麼。
片刻後,他擡起頭,眼神裡多了一絲壓抑的執拗:“小?我現在,也不過就是你那時候的年紀。”
——那時候。
他沒有明說是什麼時候,但阮雲琛知道。
那是她一個人硬着頭皮去拳場打拳賺錢的年紀。
阮雲琛看着他,眉頭微微皺起。風從街尾吹過來,拂動她肩膀上的發梢,把空氣吹得一瞬間安靜下來。她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目光在他臉上停了一會兒,像是在琢磨他話裡的意味。
“我隻是不想讓你們擔心。”她最終開口,聲音低了些,帶着一種不易察覺的疲憊,“有些事——”
“有些事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阮秋截住了她的話,聲音不高,卻透着一股不容忽視的堅定。
阮雲琛的指尖動了一下,手無意識地碰到包的拉鍊,像是要打開什麼,卻最終沒有動作。
她偏過頭,眼神避開他的臉,語氣恢複了之前的平淡:“别太天真。知道了危險是什麼,不代表你能扛住。”
“那你呢?”阮秋往前邁了一步,和她的距離拉近了一些,低頭看着她的側臉,“你一個人就能扛住所有的事?”
阮雲琛的腳步突然停了,像被風吹散了最後一絲力氣。她站在街角,背對着阮秋,手緩緩垂在身側,指尖微微蜷曲了一下。
夜色沉寂,燈光像一層薄薄的霧,輕輕籠罩在她的周圍。風吹過,撩起她外套的一角,顯得那背影格外單薄。
“姐——”阮秋低低地喊了一聲,聲音被夜風吹散了一半。他看着她微微僵住的背影,下意識地突然邁步向前。
他的指尖幾乎就要碰到阮雲琛垂在身側的手,卻又在最後一刻生生停住了。
那距離不過半寸。
他的手懸在那裡,幾乎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涼意。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胸口的呼吸瞬間變得沉重,手心裡攥出的力道一點點松開。
可是,他又不甘心地停在了那裡。
如果他能拉住她——
這一瞬間,這個念頭幾乎把他灌滿了。
他想要拉住她,想要接住那些重重壓在她肩膀上的東西,那些生活的苦難,那些無聲的倔強和無處訴說的疲憊。他想将那分量撕下來一半,哪怕隻是讓她輕一點點。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呼吸又輕又緩,最後的力氣卻還是卸了下來。他的手慢慢垂下,像是被什麼壓回了胸口。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掌心被握出的紅痕像是一種無聲的羞赧。
風卷起一片樹影,影子在兩人之間搖晃不定。燈光落在她的肩膀上,連那線條都顯得疲憊而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