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緻遠卻歎了口氣。
“大學這種事,你不能不想。”他說。
“大學……”阮雲琛的喉嚨動了動,像是咽下了一口幹澀的空氣,最終卻沒有接下去,隻是擡頭看了他一眼。
“上大學不是為了别人。”他停下腳步,轉身直視她,語氣平靜卻帶着壓住的力道,“也不是為了養家糊口。是為了你自己。”
他的目光很穩,像是要穿透她的僞裝。
阮雲琛愣住了,站在原地沒有動。風吹過她的臉,涼意順着鼻尖滑進胸口。她一時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廖緻遠沒有再說什麼,隻是轉過身,繼續朝前走去。他的步伐一如既往地穩當,背影在路燈下被拉長,像是一道沉默的牆,把他所有的情緒都隔在那面不透明的影子後面。
阮雲琛隻覺得呼吸有些滞澀。
風從街尾吹過來,帶着些許涼意,悄無聲息地拂過她的臉頰。
“姐。”阮秋的聲音在夜風裡響起,低低的,帶着一點遲疑。
阮雲琛沒有應聲,像是沒聽見。風從遠處吹過來,拂動了她的發尾,撩起了一點輕微的涼意。
阮秋走近了一步,手微微擡起,遲疑了片刻,終于伸出去,輕輕碰了一下她垂在身側的手指。
他的動作很輕,仿佛怕驚擾到什麼不穩定的東西。他的手掌微微用力,帶着一絲猶豫,緩緩地将她的手握住。
掌心的溫度是實在的,溫熱而堅實,像是一種沉默的支撐。
阮雲琛的肩膀動了動,思緒還停留在廖緻遠的話裡,被那一句“為了你自己”拉扯得有些散亂。
為了自己......
可為了自己的話,阮秋和淼淼又要怎麼辦?
阮雲琛不明白廖緻遠說這話的目的,也參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她的腦海裡翻湧着未出口的問題,指尖卻在不知不覺中反應過來,緩緩地勾住了阮秋的手。動作輕而自然,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
“走了。”阮秋說,“再不回去,淼淼要生氣了。”
阮雲琛沒有掙脫,隻是淺短地“嗯”了聲,緩緩跟上了廖緻遠的背影,往前走了去。
到家時,客廳的燈亮着,昏黃的光線灑在地闆上,帶着一種安靜的暖意。淼淼聽到開門聲,從書桌旁探出頭,看到廖緻遠的身影時眼睛一下子亮了。
“廖叔叔!”她歡快地喊了一聲,幾步跑過來,手裡還捧着一本練習冊,顯然是剛做完作業,“你今天回來啦!”
廖緻遠換了鞋,把手裡的塑料袋放到桌上,動作随意卻帶着某種笃定。他低頭看着淼淼,嘴角微微勾起:“嗯,剛結了個案子,回來看看你們。”
淼淼眨巴了兩下眼睛,沒聽懂什麼是“結了個案子”,但很快她就忽略掉了這一點,蹬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回了屋,沒過兩秒,拎着小書包就又跑了出來。
“我跟你說哦——”淼淼仰起頭,眉眼裡全是得意,“我們今天語文數學考試,我考了兩個100分!”
廖緻遠的目光在她臉上停了片刻,嘴角的笑意多了一分。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語氣間帶上了點溫和:“真棒。”
“當然啦!”淼淼笑得更加神氣,轉過頭,朝着阮秋和阮雲琛揚了揚下巴,像是在炫耀。
阮秋低頭敲了阮雲琛一個腦瓜崩,動作輕輕的,像是提醒,又像是沒來由的打趣。
“可給你神氣壞咯。”他低聲說,語氣帶着點無奈的調侃。
阮雲琛笑了笑,拉開了背包的拉鍊,掏出一個被壓得有些變形的漢堡。
漢堡有點涼了。
外層的包裝紙因為被上邊的圍裙壓過,變得有些皺,但淼淼看到的時候,眼睛還是亮了起來:“巨無霸!”
她的小臉“嗖”地就湊到了阮雲琛面前,眼睛像點燃的小星星,眨巴眨巴,誇張地扯了個巨大的微笑:“謝謝姐姐!姐姐你就是我的超級大英雄!”
阮雲琛低頭看着她,嘴角微微彎起,眉眼間浮現出一絲溫柔的笑意。她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淼淼的額頭:“饞鬼。”
漢堡面包的表皮因為時間的關系變得幹澀,還有些被壓扁了的痕迹。但淼淼一點也不在意,抱着紙袋打開包裝,像是捧着什麼珍貴的寶貝。
她咬了一口,眉眼舒展開來,嘴裡含糊不清地喊:“真好吃!”
阮雲琛坐在一旁,垂着眼看她,嘴角還帶着剛才沒散盡的笑。過了一會兒,她從包裡又拿出兩個漢堡,遞了一個給阮秋,另一個遞向廖緻遠。
廖緻遠的動作頓了一下,目光從漢堡上擡起來,微微皺了皺眉:“給我的?”
“嗯。”阮雲琛點點頭,神情很平淡,像是在談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不知道你回不回來,順手多帶了一個。”
廖緻遠低頭看着她遞過來的漢堡,動作停頓了一瞬。沉默間,他伸手接了過去,指尖掃過包裝紙,随即收回,握在掌心裡,沒有開口。
空氣安靜了片刻,隻有淼淼大口吃漢堡的窸窣聲在耳邊回響。
“謝謝。”他說。
屋子又安靜了下來。
淼淼抱着漢堡窩在沙發裡,小腿一晃一晃的,嘴角還挂着沒來得及擦掉的醬汁。客廳的燈光很暖,昏黃的光暈籠罩着茶幾上的一片狼藉,紙巾和包裝紙堆在一角,像個臨時的城堡。
廚房的爐子上在炖着肉,電飯鍋也在咕嘟直響,阮秋在刷飯盒,給淼淼準備第二天的午飯。他的目光偶爾掃過坐在椅子上的廖緻遠,接着又落在了轉角半掩着的屋門那兒。
阮雲琛已經在裡面寫試題了。
阮秋淺淺地歎了口氣。
未成年人勞動法推行力度極強,這幾年似乎政策抓得更緊了。這個家裡隻有阮雲琛能打些零工,而他,卻是一點忙也幫不上。
盡管廖緻遠說得很明白,所有的生活開銷都會由他來承擔,但……
阮秋明白,對于阮雲琛來說,無緣無故接受别人的好意,比讓她直面那些現實的重壓更難。
廖緻遠忽地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