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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臨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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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陰着,雲層堆得厚,街角風一吹,夾着點潮味兒,落在身上沒個響動,倒像是順着毛孔鑽進骨縫裡。

淼淼去上畫畫輔導班了,阮雲琛拿拳館結的錢給她報的名。她本來想叫阮秋送,正好叫隔壁單元的胖子瞧見,他說自己正好也要去賣八寶粥,非要順路給淼淼送去。

“你還怕我拐了淼淼丫頭不成?”胖子鼓着嘴,學着淼淼的樣子嘟囔着。

阮秋皺起了眉頭:“你别這樣......你這樣怪惡心的。”

阮雲琛給了他一巴掌。

阮秋有點委屈,但看着阮雲琛拿模樣,也不太敢再說什麼。胖子攔在半路,堅持要送淼淼上課,阮雲琛推脫不過,隻好說:“我從田家莊給你帶特産回來。”

胖子趕忙擺手:“别了,真就是順路,而且我不愛吃豆幹。”

阮雲琛沒辦法,隻能道了謝,先讓他走了。

淼淼頭一回坐三輪車,開心得跟個小鳥似的,叽叽喳喳地樂,聲音漸漸遠去。

漸漸地,四周安靜了下來。

阮秋跟在阮雲琛身後,兩個人都沒說話,隻是默默地穿過熟悉的巷子。

腳下的青石闆早已斑駁,邊角被磨得發滑,偶爾一踩還會有些水漬冒出來。樓道裡的窗戶斜斜開着,挂着幾件褪了色的衣服,風一吹,搖搖晃晃,像是半睜着眼看人的影子。

巷子盡頭原本該有點煙火氣,可這會兒空蕩蕩的,隻有牆邊的陰影裡散落着幾塊破木闆,還殘留着些黑色的焦痕。

阮雲琛的目光在那片地面上停了片刻,沒有多看,腳下卻不自覺地慢了幾分。

——程一冉家裡的炒面攤子已經不在那兒了。

“前陣子還在這兒吧,這回連影子都沒了。”

“早就沒了,聽說......家裡出事了。”

“什麼事啊?”

“不清楚,好像是有人趁着那家孩子出去上學期間過來鬧事,把油鍋掀煤氣罐上了還是怎麼的,反正那會兒把攤子都燒了,攤主住院了很久呢。”

“我的媽啊,這得上新聞了吧?”

“上什麼新聞,警察又不管。”

就跟應了阮雲琛心中的疑問似的,旁邊兩個路人一邊聊着一邊騎着自行車溜了過去。

那聲音飄得遠了些,夾在空氣裡一時真真假假地回蕩着。阮雲琛聽了,卻沒轉頭,手指無意識地攥了攥。

程一冉家确實空了。

阮雲琛沒敢上樓,隻是站在自己家門口往上看了去。

那邊安靜得出奇,原本堆在門邊的那些厚厚的習題冊不見了蹤影。那綠色的鐵門外是厚厚的灰塵,好像已經很久都未曾有人經過了似的。

風吹拂過去,卷起幾片小廣告紙,掠過樓道口的陰影裡,悄無聲息地飄遠了。

阮秋終于找出了鑰匙,打開了家裡的門。

屋中有一股微弱的灰味。

屋子裡很暗,窗簾拉得嚴實,隻有門口的一點光暈沿着地闆漫了進來。角落裡堆着幾個舊紙箱,表面已經泛了黃,像是被時間慢慢浸透了一層灰。

桌上還有一隻茶杯,杯口邊緣隐約能看見水垢的痕迹。旁邊的牆上,舊挂鐘停在了一個未知的時刻,指針僵硬地指向空無意義的數字。

阮雲琛站在門口,沒有往裡多走一步。空氣裡彌漫着那種積灰太久才會有的微弱黴味,像一種無聲的提醒: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

阮秋随手拉開了窗簾,陽光猛地湧了進來,把那些陳舊的細節照得分外清晰。他把手上的小包放在桌上,又回頭看了看阮雲琛,沒說什麼,隻是伸手拍了拍椅背。

阮雲琛沒有動,她的目光落在那個停滞的鐘表上,眼神沉沉的,像是翻湧着什麼,卻又像什麼都沒有。

風從敞開的門吹了進來,帶起地闆上的一小撮灰塵,打着旋,消失在陽光的盡頭。

——沒有什麼值得懷念的。

沒有什麼。

九歲前,十四歲後,記憶裡所有不好的畫面仿佛都被定格在了這間屋子裡。狹小的空間裡似乎藏着無數隐形的倒影,疊加着過往的怒吼、壓抑的哭聲,還有沉默得讓人窒息的夜晚。

可是現在,那些聲音,那些影像,早已被時間堆疊的灰塵掩蓋住了。細膩的顆粒落在窗台上,地闆上,甚至落在每一件未曾移動過的物件上,将一切籠罩成了靜止的模樣。

阮雲琛站在原地,目光低垂着掃過地面,腳步輕輕往前挪了一步。灰塵在腳尖散開,像是一層無形的屏障被刺破了。

她忽然覺得輕了些,像是一根線斷開了,又像是某個死結被松動了。

再往前走,又有什麼關系呢?

她得往前走。

——得往前走啊。

大巴車站的候車大廳鬧哄哄的,人聲混雜着廣播裡機械的女聲,一遍遍催促着旅客檢票上車。

阮雲琛站在檢票口附近,手裡拎着裝得鼓鼓囊囊的背包,垂着眼盯着地面。

她的腳邊,是淼淼那雙小小的鞋子,鞋尖上還有未幹透的水迹。淼淼剛才在衛生間洗了手,回來時邊擦手邊吸着鼻子,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淼淼抽了抽鼻子,聲音悶悶的:“姐,你一定要走嗎?”

阮雲琛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沒有回答,隻是将背包換到另一隻手上,肩膀輕輕晃了下。

阮秋站在一旁,手插在褲兜裡,看起來一副沒事人的模樣,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阮雲琛的側臉上。

他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沒開口。

“還有十分鐘。”廣播再一次響起,催促的語調讓人心裡有些發緊。

“淼淼。”阮雲琛低聲叫了一句,轉頭看向她,“我走了之後,聽你秋哥的話,好好學習,别惹事。”

淼淼的眼圈紅得像剛熟透的櫻桃,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最後還是順着臉頰滑了下來:“可是,我想你啊……”

阮雲琛蹲下身,手指輕輕拭去了她臉上的淚水,語氣很輕:“我也會想你。等放假了,我就回來。”

阮秋一直站在原地,鞋底踩在地面上的水漬裡,偶爾挪動一下,發出輕微的“吱嘎”聲。

他的手插在褲兜裡,像是無意間放進去的,卻又攥得過緊,褲子的布料被擠出幾道不明顯的褶皺。

阮雲琛剛從淼淼臉上拭去淚水,轉身站起來,餘光間瞥見了阮秋那邊的影子。他的肩膀微微垮着,像是承受了什麼難以言說的重量,又仿佛怕被人看透似的,刻意低着頭。

“小秋?”她叫了一聲,語氣裡帶着一點疑惑。

阮秋動了動嘴唇,像是有話想說,卻沒有發出聲音。他的腳下踩着那一片水漬,鞋底幾乎嵌進了地磚的紋路裡,遲遲沒有挪開。

候車大廳的廣播聲又響了一遍,機械的女聲在說着“最後一批乘客請盡快檢票”,語速一如既往的平穩,帶着某種公式化的從容,和他此刻的神色格格不入。

他像是憋了很久,終于擡起頭,目光卻不敢直接落到她的臉上。他看着旁邊的行李包,又看向淼淼的方向,喉結上下動了動,終究是垂下了眼:“姐……”

他的臉紅得厲害,連耳根都被染上了一層熱氣。他的嘴唇微微抿着,似乎在猶豫,幾秒後,他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突兀地開了口:“姐,我能抱抱你嗎?”

這句話輕得像風,幾乎要被人聲和廣播掩蓋掉。可阮雲琛聽清了。

空氣頓時靜了下來。

阮雲琛的目光緩緩移到他的臉上,像是沒聽明白他到底在糾結什麼。她并沒有急着回答,而是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眼神裡帶着點詫異,卻也沒有露出任何拒絕的迹象。

阮秋顯得更加不安,他的手從褲兜裡抽了出來,垂在身側,指尖蜷了蜷,又松開,掌心的弧度微微有些僵硬。他擡眼看她的瞬間,目光裡藏着某種不易察覺的期待和一點點緊張。

站台外的大巴車緩緩靠近,車窗反射的陽光刺進眼底,晃得人有些發暈。廣播的聲音依舊平穩,但他的耳朵裡卻像是蒙上了一層厚重的布,聽不清那些機械的語調。

他的耳根有些發紅,他别開視線,聲音卻放得更低:“……就一次。”

阮雲琛這會兒才回過了神,她沒有多說,隻是微微張開了手臂。

阮秋愣了一下,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但很快,他的腳步向前挪了挪,動作稍顯笨拙地将她抱住。

那力道不深也不淺,像是怕力氣用大了會讓她不舒服,又像是怕太輕會顯得不夠真誠。

少年的肩膀已經變得寬了,幾乎和阮雲琛齊平。他的手臂環住她時,力氣帶着些試探,卻不再是小時候那種單純依賴的姿态,而是一種微妙的守護——不多不少,恰到好處地貼近了她的肩胛。

阮雲琛沒說話,連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一些。

她的手落在他的後背上,感受到那衣料之下的熱度,心裡某個地方像被輕輕撩動了一下,卻又迅速地掩了過去。

耳邊傳來一聲輕輕的鼻息,是阮秋放慢了呼吸。他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稍稍收緊了手臂,像是想把這一刻刻進骨子裡。

“你都不抱抱我。”淼淼的聲音忽然從一旁傳來,帶着一股不滿的天真,她撅着嘴,小手攥着自己的書包帶,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們。

阮秋松開了手,退了一步,偏過頭去看她:“你又不走。”

他的聲音平靜,可眉梢間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懊惱,像是被什麼突如其來的情緒刺了一下。

淼淼皺起了眉頭,嘴撅得更高了。

阮雲琛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她擡頭朝車站的玻璃門掃了一圈,視線在那些穿梭的人群中停了片刻,卻沒看到什麼熟悉的身影。

玻璃門外陽光刺眼,反射出一片晃動的白光,像是将所有的影子都吞噬了似的。

“姐姐——!”淼淼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小女孩的手抓住她的袖子,晃了晃。

阮雲琛低下頭,目光掠過淼淼那張帶着些許委屈的小臉,重新彎了彎嘴角。

她走過去蹲下了身,把淼淼一把攬進懷裡。

小女孩軟軟的頭發貼在她的肩膀上,帶着一股洗發水的香氣,像是陽光底下的暖風。

女孩的手臂繞過她的脖子,緊緊摟着不肯放開,嘴裡還念叨着:“姐姐不在的話,誰給我梳辮子啊……”

“你哥會。”阮雲琛輕聲應了一句,目光穿過站台的玻璃,落在遠處開來的大巴車上。

廣播裡最後一次響起了檢票通知,阮雲琛松開了淼淼,轉身走向檢票口,登上了車。

忽地,她瞧見那站台外邊的路邊,停着輛警車。

警車的窗半開着,煙霧從裡面悠悠地飄出來,被風一卷,散成模糊的影子。

副駕駛座上的人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但那拿着煙舉起又放下的動作,還有車窗裡隐約的灰白煙圈,甚至不用仔細辨認,隻瞥一眼,阮雲琛便知道了那人是誰。

她沒有再動。

大巴緩緩使出了站台,一點點彙入了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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