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琛噎住了。
想什麼......還能想什麼。
想他為什麼别告訴她他就是A,想他為什麼非得披着A的皮來,想他到底什麼時候變得能用這種口吻和她講話。她還想了一點更實際的——想他要怎麼處理這傷口。
那可是......那可是在後脊那邊。
難不成,是要掀開衣服?
就在這個念頭冒出來的同時,阮秋歎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姐,你不把上衣脫了,我怎麼給你處理傷口?”
阮雲琛腦子瞬間一空。
“阮秋——”她扭頭看向他,眼神裡帶着一點惱怒和警惕。
阮秋卻一點沒被她的目光吓住,手裡已經開始利索地拆紗布包,表情認真得像是在準備一場小型手術。
他沒擡頭,語氣平靜得像是他們在讨論天氣:“不脫的話我沒辦法處理傷口。”
阮雲琛咬了咬牙,猶豫了一秒,手指卻已經伸向了衣服下擺。
她試着伸手去夠自己的衣服下擺,卻被拉扯的疼痛硬生生地逼停了動作。肩膀和後背像是被細密的針刺一樣,每一寸牽動都能放大傷口的刺痛。
阮雲琛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手停在半空中,怎麼也動彈不得。
背脊的傷最是要命。
以前也不是沒受過這樣的傷。小時候不懂事,拿瓶酒精往傷口上一灌,繃帶胡亂纏上去,能遮住血就算完事。那時候連痛都顧不上喊,畢竟日子比傷口更疼。
後來,她學會了怎麼保護自己,警校的時候有校醫,任務中有醫院,一切按規矩來,反倒省事。
可現在不一樣。
醫院是絕對不能去的,連校醫的便利也不能想。
她用的身份是一份小公司文員,錢緊到隻能住在舊公寓裡。宋祈的人随時盯着,稍有異常就可能惹出麻煩。
她能做的,就是繼續維持這個身份,繼續假裝自己活得和那些年一樣狼狽。
阮秋擡起頭,目光從藥箱上移到她身上。眉頭皺了一下,聲音低而緩:“别用力。”
阮雲琛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他補了一句,平靜得有些刺耳:“我幫你。”
“阮秋!”她的聲音裡帶着惱意,卻被疼痛壓得虛了一半。
阮秋卻好像沒聽見似的,站起身走到她身後,手伸向她的肩膀,動作小心得讓人幾乎聽不到布料摩擦的聲音。
“忍着點。”他說得很認真,像是在對待什麼重要的事情。
他的指尖先是碰到她的肩膀,然後順着衣領往下,遊到腰間,而後到了衣擺,輕輕扯了一下布料。
阮雲琛的後背微微一僵,肩膀幾乎要縮起來,可傷口的刺痛讓她隻能坐在椅子上不敢動。她低頭盯着自己的手,看着掌心逐漸用力到發白,卻什麼都沒說。
衣服的布料被慢慢掀起,帶着傷口結痂處的微妙刺痛,阮秋的動作極輕,輕到像風拂過皮膚,帶着一絲輕微的瘙.癢。
“疼了就說。”阮秋在她身後開口,聲音很近,卻也壓得很低,像是怕打破這過于靜谧的氣氛。
阮雲琛緊閉着嘴,努力讓自己的身體不去注意那逐漸暴露在空氣中的觸感。她的後背在夜色下泛着蒼白,而傷口的位置因為血迹而染得深色的痕迹。
阮秋的手指碰到那傷口周圍的皮膚時,阮雲琛猛地吸了口氣,肩膀不由自主地一抖。
“别動。”他的聲音更加低沉了一些,卻帶着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安撫。
阮雲琛得背後的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溫度一點點貼近,直到耳邊傳來布料被輕輕放下的聲音。
“阮秋。”她終于開口,聲音有些低,卻帶着壓抑的情緒。
“嗯?”他依舊在忙着翻找藥箱裡的東西,頭也沒擡。
“你現在膽子挺大的。”她聲音裡帶着點涼意,卻更多是某種難以掩飾的無措。
阮秋擡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姐,我一直膽子都很大。”
阮雲琛怔了一下,卻沒再說什麼。
她坐在那裡,背對着阮秋,微微低着頭,背上的皮膚因為緊張而略顯僵硬。上衣已經脫下,隻剩下一件單薄的胸衣,肩帶緊貼着鎖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阮秋沒有說話,目光安靜地落在她背上的傷口。動作輕而緩,他用棉簽蘸了蘸酒精,靠近了些。
“涼。”他說了一句,像是在提醒,也像是在安撫。
酒精觸碰到傷口的一瞬間,阮雲琛皺了一下眉,身體微不可察地一顫。疼痛像是從背脊直穿進了骨頭,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疼就說。”阮秋的聲音低下來,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認真。
“你是醫生嗎?”她語氣平靜,甚至帶着點嘲諷,但手指卻因為疼痛而緊緊抓住了椅子的邊緣。
“不是醫生。”阮秋的手穩得像一台機器,繼續小心翼翼地清理傷口,“但我在國外學過應急護理。”
“學過幾節課就敢碰傷口?”阮雲琛轉過頭,目光帶着一絲諷刺,卻在與他對視的一瞬間沒了聲音。
阮秋沒接她的嘲諷,隻是專注地處理傷口。指尖偶爾碰到她的皮膚,涼涼的觸感讓阮雲琛有些不自在,卻又無從閃避。
空氣安靜下來,隻能聽見棉簽擦過皮膚的聲音。
燈光打在兩人身上,映出背上那道猙獰的血痕,也映出了他垂下的眉眼。那是一種無聲的專注,安靜,卻帶着某種無法忽視的力量。
“還不完?”阮雲琛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低低的,有些勉強。
“别急。”阮秋的聲音很輕,但語氣卻讓人無法反駁,“要是處理不好,感染了怎麼辦?”
“你還會擔心這個?”阮雲琛哼了一聲,卻沒再說話,甚至連動作都沒再掙紮,隻是微微偏開了頭,像是試圖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阮秋的手指在她的背上遊走,蘸了碘伏的棉簽輕輕地落在皮膚上。傷口靠近脊骨的位置,他的動作比剛才更加小心,仿佛多用了一分力就會傷到她。
空氣安靜得幾乎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昏黃的燈光灑在兩人身上,随着他的動作一明一暗。阮雲琛的身體微微緊繃,背脊的肌肉随着觸碰而僵硬,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棉簽的觸感涼涼的,擦過傷口邊緣時帶來細微的刺痛。阮雲琛的手指扣住了椅子的邊緣,骨節泛白,卻始終沒有看他一眼。
“别動。”阮秋忽然低聲說了一句,像是察覺到她的些許抗拒。
阮雲琛沒說話,微微垂下了眼,像是在試圖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阮秋的手指滑過了肩胛,稍稍壓住了一處細微的裂口,力度不重,卻穩得像是在給她傳遞某種訊号——冷靜。
“疼嗎?”他問。
阮雲琛咬了咬牙,憋出了兩個字:“還行。”
棉簽的觸感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紗布覆蓋在皮膚上的柔軟。阮秋的指尖不經意地碰到了她的肩膀,那一瞬間,她的呼吸不自覺地頓了一下。
“快好了。”他說,聲音比剛才低了一些。
阮雲琛終于擡起了頭,看着前方沒有焦點的牆壁,似乎想從那片紋理中找到一點分散注意力的東西。然而,背後的每一次觸碰都精準得讓她無法忽略。
他換了一塊新的紗布,手指繞過肩帶的邊緣,動作仍舊克制,但卻因為靠得太近而帶上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阮雲琛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擦過她的耳側,微熱,卻沒有多餘的情緒。
“弄完了?”她終于開口,聲音低低的,像是壓抑了很久。
阮秋停下了手,動作卻沒有立刻離開。
他的指尖還停在她的肩膀上,似乎在确認紗布是否貼合得足夠緊。片刻後,他直起身,聲音帶着一絲笑意:“你還想讓我弄什麼?”
阮雲琛怔住了,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最終沒有回應,隻是瞪了他一眼。
房間裡恢複了安靜。
阮雲琛伸手摸到了床鋪上之前扒出來但沒有收的襯衫,卻在伸到一半時停住了。她的動作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忽地意識到了什麼,轉頭瞥向還在整理藥箱的阮秋。
“還不出去?”她的聲音帶着些不耐,卻沒有回頭。
阮秋直起身,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嘴角還挂着那種若有若無的笑意。
“姐,”他的語氣不急不緩,像是帶着某種惡意的漫不經心,“你要是再這麼緊張,我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阮雲琛僵了一下,擡手用力将襯衫披上,語氣冷得像是凍住了屋子裡的空氣:“滾出去。”
阮秋輕笑了一聲,擡手虛虛地投降:“行,我滾。”
他轉身離開,門在他身後輕輕關上。
阮雲琛愣了一秒,擡手按住了自己的眉心。衣料摩擦着後背的紗布,帶來輕微的刺痛,卻無法壓下她心底那種無法言說的異樣。
她擡起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低聲罵了一句:“嗎的。”
門外,阮秋靠在牆邊,聽着門内那一聲模糊的罵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