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重,這幾日沒下雪,滿院的梅花開得豔紅,路過梅園,謝攸腳步緩了些。
還未走到北院,裡頭直直地沖過來一個人。
身後的下人急着喊:“公子,慢點,小心摔了。”
謝攸停步,那人便往他懷裡沖。
甯沉站直了隻到謝攸肩處,他擡起頭,眼裡醞釀起淚花,手牢牢抱着謝攸的腰,将淚水抹在謝攸胸口,用很委屈的聲音說:“我以後再也不去了,都怪你。”
謝攸覺得好笑,去掰他的手卻沒能掰開,甯沉手指太細了,隻怕一掰就斷了。
“怪我什麼?”謝攸問他。
甯沉慢吞吞地将手裡握着的那把箭頭拿出來,這個時候了手還要抱着謝攸,他把箭頭往上舉着讓謝攸看,添油加醋地将今天的事說了一通。
聽罷,謝攸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侍從。
甯沉今日受了氣他是知曉的,從甯沉走出宋府他就已經得了消息。
他看着那箭頭,伸手去拿卻被甯沉躲開。
雖然萬般不想拿也還是緊緊握着,甯沉擔憂地說:“還是别扔吧,我怕他找我的不是。”
沉默了幾秒,謝攸開口說:“随你。”
說完,他擡腳要往院中走,甯沉連忙跟上。
謝攸步子邁得大,他要小跑着才能跟上,跟在謝攸後面發愁地說:“我可以收下這箭頭,但是我的玉佩被搶了,那可是你送給我的。”
謝攸突然停住,甯沉一時間沒刹住撞在了他背上。
鼻尖泛酸,謝攸的背如銅牆鐵壁,撞上實在是疼。
前面的眼淚也許有些弄虛作假,這回是真的想要流淚了,甯沉捂着鼻子,手上捏着的箭頭差點戳在臉上。
謝攸伸出手,拿走了箭頭。
甯沉眼裡還泛着淚花,想去搶,一邊搶一邊說:“别弄丢了,我還要拿回去換玉佩呢。”
謝攸卻躲開了他的手,稍稍彎了腰問他:“我何時送了你玉佩?”
“不是你吩咐了送給我的嗎?”甯沉仰着頭,一副很有道理的樣子。
晨時丫鬟給他佩玉時說的,“這可是侯府庫房裡最好的玉,侯爺特意讓人刻好了給你呢。”
那自然是謝攸送的。
如果沒記錯,謝攸當時說的是,“給他打扮一下,别去了外頭又被欺負了。”
可惜打扮了也要受欺負,連那塊玉也被人搶了去。
謝攸無言,隻說,“那玉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你喜歡就再給你刻。”
“我不要。”甯沉又伸手抱住他的手臂,“我就要那一塊。”
謝攸便對一旁的侍衛說:“去忠勇将軍府上把玉佩拿回來。”
甯沉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猶豫道:“還是别了吧,就這麼去了,他興許要受罰。”
謝攸垂眸看着他,問:“那你要如何?”
“我看能不能再遇上他,再去要回我的玉佩吧,你把箭還我。”
他朝謝攸伸手,白皙手心攤開了放在謝攸面前,那箭頭放入他手中,就如白雪裡落了髒東西,實在不好看。
偏偏甯沉還一無所知地朝謝攸眨了眨眼睛,實在是笨。
收了箭,甯沉又去牽謝攸的手,沒牽到,于是就扯着他的手腕回房。
他緊随其後進了謝攸的廂房,又不肯走了。
昨日剛剛得了教訓,今日又不死心地來了。
他回得早,按理說這個點早該就寝,于是自己便上了床等謝攸。
謝攸看他一眼,說:“我要沐浴。”
甯沉就點頭,“沒事呀,我可以看着你。”
謝攸看着他,突然走出門和下人吩咐說:“換一間房。”
“好嘛,不準我看就不看嘛,我回去了。”爬床不成,甯沉心想謝攸實在太小氣了,成婚了還遮遮掩掩。
可就在他要起身時,卻覺得身子有些發軟,身上也如火爐般冒着熱,走不動了。
謝攸回頭瞥他一眼,隻當他是又反悔了,沒趕他走,卻也還是換了房。
夜裡寒氣重,屋内火爐燒得熱乎乎的,又幹又燥,甯沉脫得隻剩裡衣,還是熱。
甯沉躺在榻上,實在難熬。
卻因為衣裳都脫了,他又不好意思叫下人來,隻能等謝攸回來。
他坐在榻上磨了一會兒,突然靈光一閃,知道了緣由。
藥喝多了。
本就要少喝,他連喝了幾天,昨日氣急了,讓丫鬟給他再熬一副,晚膳後丫鬟端藥上來,他想也沒想便喝了,補過頭了。
謝攸回屋時,甯沉已經折騰了好一會兒了,他一進屋就鬧着要抱,謝攸隻摸到他一隻手,往日裡甯沉的手總是冰涼的,難得這麼熱乎。
謝攸一凜,伸手去摸甯沉的額頭,也很熱。
他的手剛觸上去,甯沉就一個勁将臉蛋往他手裡拱,整個人也往謝攸懷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