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甯沉才幹澀地叫了聲:“侯爺。”
謝攸冷淡地“嗯”一聲,轉頭對十七說:“下去吧。”
甯沉垂着眼,如今沒了别人,他不敢和謝攸單獨相處,于是轉頭要往回走。
從書房到他的房間有些距離,也不知當初是不是謝攸存心要他住遠些,甯沉回房要經過一條長長的廊道,而後路過梅園假山。
小水池裡頭的錦鯉這些日子有些懶,前幾日圓圓守在外頭,想進去逮魚又怕水,蹲在地上叫甯沉幫忙。
甯沉哪敢捉侯府的錦鯉,忙将圓圓抱起。
這會兒的甯沉和前幾日一樣,幾乎是小跑着回屋的,回屋後才發覺心跳極快,像是要跳出來,他發覺自己有些怕了謝攸。
他安生待在屋裡,知道謝攸出府了才敢往書房跑。
晨時不知道謝攸撕了什麼,走近了才知道他撕的是甯沉的字,好好的紙撕了一個大口子,甯沉看着煩心。
興許是因為紙被撕爛了,謝攸今日沒在上頭寫字。
甯沉将那幾張紙收回,又新寫了一張放上去。
怕再遇上謝攸,他後幾日都不敢早去。
可不知怎的,自那天起,謝攸再不肯在他的紙上留字了,也不知怎的就惹惱了他。
謝攸脾氣實在太差了,甯沉捏着筆如此想着,在紙上寫道:謝攸。
他寫字很差,但唯有那“攸”字寫得好,像了謝攸九成。
可是再像也比不得謝攸。
他再寫多好,謝攸也不會喜歡他。
偏偏這會兒圓圓還一直翹着尾巴在他面前晃,甯沉突然伸手将圓圓抱進懷裡,圓圓被他吓了一跳,爪子伸得長長的,不留意就蹭了甯沉的下巴。
因為沒用力,所以隻是蹭了一道淺淺的痕迹,甯沉裝作吃痛地“嘶”了一聲,圓圓瞪大了眼,從甯沉懷裡翻身,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甯沉的傷口。
它急得想去舔甯沉,甯沉伸手摸摸它的毛示意自己沒事,然後捏着圓圓的爪子,在“謝攸”二字旁印下一個爪印。
印完覺得實在滿意,不管謝攸會不會嫌他,踩着椅子将那張紙挂在謝攸的書房牆壁上。
上頭寫了他剛學會的詩,稱不上多好,但甯沉自誇道:“進步神速。”
當天夜裡甯沉沒睡好,夜裡不知怎的聽見寫鬧聲,他隔着半個屋子叫了聲寶才,寶才睡得熟沒聽見,甯沉沉又埋回被子裡,疑心是自己聽錯了。
第二日侯府一切如常,丫鬟送膳時,甯沉沒來由地問了句:“昨夜似乎有什麼動靜,你知道嗎?”
丫鬟搖頭,說:“沒有,公子是不是聽錯了。”
“哦。”甯沉蹙眉,面上不大好看地低頭喝了一口湯,這湯炖得不夠火候,吃起來也鹹了些,甯沉又問:“真無事?”
丫鬟還是一樣的回答。
甯沉放下碗問:“侯爺呢?”
“侯爺今早就出去了,說是進宮了。”
謝攸這幾日總往宮裡跑,這倒是正常,可甯沉總覺得不對。
他站起身說:“不吃了。”
甯沉往書房跑,推門時發覺昨夜和今早都沒人進書房,他挂上去的紙也沒動過。
他轉身往謝攸房裡走,寶才跟在後頭疑惑道:“公子,這是要去哪兒?”
甯沉說:“我去看看侯爺。”
寶才疑惑地眨眨眼,“侯爺不是已經出……”
謝攸房外頭守着幾個人,甯沉腳步頓了頓,目不斜視地要往裡走。
人還未走進,最前頭的侍衛突然伸了手攔他,“甯公子留步。”
甯沉一怔,“他不準我進?”
侍衛隻說,“公子回去吧。”
謝攸連屋都不肯讓進了,甯沉大受打擊,想也沒想便說:“不進便不進。”
他這話聲音小,那侍衛攔着他的手卻沒動,就像謝攸房裡藏了什麼不準他看的東西。
甯沉回頭望了一眼,憤憤離開。
可是等回了屋冷靜下來後,甯沉終于咂摸出不對勁,若說謝攸防他,這應該沒道理。
即便是再不喜歡他,侯府也沒哪個地方是不準他去的。
反應過來後,甯沉突地站起身往後院跑。
房外的侍衛見了他,面色不變地伸手要攔,甯沉一咬唇,直愣愣往裡闖。
到底是半個主子,侍衛沒敢下力氣攔,若是傷了甯沉回頭不好交代。
甯沉“砰”地推開門,見謝攸躺着榻上,他腰間圍了紗布,臉色有些發白。
聽見開門聲,他轉頭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見是甯沉也不意外,隻對跟上來的侍衛擺擺手說:“無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