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沉眼睛都睜圓了,他撲到榻邊,手伸出去想碰謝攸的傷口,将将要碰到又倉促收回手。
還未反應過來,眼淚就已經滴落在榻上。
昨日明明還好好的,怎麼今日就受了傷。
他抹了下眼睛,小聲問:“怎麼會這樣,誰傷了你?”
謝攸揉了揉眉心,像是覺得他實在難纏,他聲音有些啞地說:“我無事。”
無事怎麼會這樣,又纏着紗布看不到裡頭,也不知道受了多重的傷。
上次去永州受的傷都還未好完,這就又傷了。
他蹲在謝攸榻邊,分明謝攸都沒叫疼,他就嘀嘀咕咕說了一堆。
直到說得謝攸覺得吵了,喝止他說:“别念了,我要睡了。”
甯沉突地住了嘴,眼睛紅紅地看着謝攸。
謝攸睡得不大熟,刀口時不時的刺痛讓他睡得不安穩,他傷得确實不重,隻是甯沉這麼一哭就覺得那傷口存在感又重了些。
半夢半醒間,他感覺手腕上搭上來一隻手,甯沉手指微涼,動作很輕地搭在他脈上。
夢裡不大清醒的謝攸覺得想笑,又不是死了,搭脈有什麼用。
再說甯沉就算把了他的脈,也摸不出他傷成何樣。
約摸睡了半個時辰,謝攸剛一睜眼就看見甯沉坐在他榻邊,他搬了個椅子坐着,正襟危坐地看着謝攸。
眼睛有些紅,那椅子應該不太舒服,但他卻沒叫苦,隻靜靜地陪着謝攸。
謝攸歎了一口氣,“回去,這裡不用你。”
侯府這麼多人,哪裡需要甯沉來。
可甯沉就倔強地縮在椅子上,他很認真地告訴謝攸:“你的傷很嚴重,我要守着你。”
隻怕是叫人強行帶他回去又要哭,謝攸實在拿他沒了辦法。
恰巧這會兒下人端着藥進來,甯沉先接過藥,煞有其事地舀起一勺吹了吹遞到謝攸唇邊。
謝攸額頭青筋冒起,他近乎咬牙道:“我還沒傷到不能喝藥的程度。”
說完,他自己坐起了些,從甯沉手中接過藥碗吹了吹,連勺子都不用就将藥喝了下去。
甯沉悻悻地接過藥碗,隻覺得自己毫無用武之地。
他幾乎陪了一整日,謝攸靠在床頭看書,甯沉靠在椅子上看人。
在他眼裡,天大的事也沒有性命重要,所以即便是謝攸對他不好,他心裡也覺得要守着傷了的謝攸。
謝攸傷重也有無數事情要做,這屋裡不知來了多少人,他中途談事不避着甯沉,隻是偶爾他會無奈地對甯沉說:“回去。”
甯沉當沒聽見,他就像是被氣到了,轉過頭不讓甯沉看了。
也是在他們的談話中甯沉才知道,是謝攸同聖上出宮時遇上了刺客,為了護着聖上謝攸才受了傷。
他暗自躊躇着想:“若是做這侯爺要時時受傷,不若直接卸甲歸田。”
隻是他隻敢想想不敢說出口。
一直熬到外頭天色都黑了,謝攸姿态強硬地告訴甯沉:“回去。”
因着謝攸傷了,甯沉不敢提出要和他睡一張床,于是在屋裡打量了一轉,瞧見了屏風後頭下人睡的小榻。
謝攸這兒晚上不要人守着,那榻也不知多久沒人睡過了,隻是一直沒撤掉而已,興許整理一下就能睡。
他的目光一掃到那小榻謝攸就知道他想什麼了,他朝外頭喊了一句,侍衛進來後,謝攸指着那小榻道:“把那榻撤了。”
甯沉眼裡一下就黯淡了些,他正尋思夜裡睡椅子如何,謝攸又淡淡道:“把椅子也撤了。”
還要再讨價還價,謝攸就說,“把人帶回去。”
到底是做不出在謝攸房裡撒潑的事情,甯沉猶豫一瞬,同謝攸說:“那我明日再來。”
謝攸似是真的煩了他,擺擺手示意他快走。
第二日一大早,甯沉比平日起早了一個時辰,外頭星星都還挂在天上他就往謝攸房裡跑。
謝攸還沒睡醒,他喝的藥有安眠的效用,所以這幾日會嗜睡些,甯沉輕手輕腳地坐下。
強行起早了的後果就是屋裡一暖和就想睡覺,甯沉開始還能強撐着,後來全身被烤得暖洋洋的,眼皮就開始重了。
但他是個很謹慎的人,即便是謝攸的榻還留了些空能讓他趴會兒,他也怕自己睡着了不小心撓了謝攸。
今日謝攸屋裡換了一個很大的椅子,上頭鋪了厚厚的一層軟墊,甯沉整個人都縮在椅子上,靠在牆角就睡了。
雖說不冷,他也還是将披風蓋在身上,白色毛裘的披風太長了,有一半拖在地上。
甯沉縮在椅子上,白色披風蓋了全身,隻露出一張臉,膚色瑩白,嘴唇紅潤。
謝攸剛一睜眼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他無奈地閉了閉眼,很輕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