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怎麼睡的,甯沉睜眼時正趴在謝攸的床頭,他的手抵着謝攸的手,接觸到謝攸的那塊皮膚都發着燙。
他慌忙坐起身,白披風因為他的動作掉落在地,可此時已經顧不上了。
甯沉小心地掀開蓋在謝攸身上的錦衾,視線緊盯着他那纏了繃帶的腰。
他不知道自己睡着時會不會沒輕沒重地碰了謝攸,所以要掀開看了一眼才放心。
他一掀被暖氣就散開了些,甯沉伸手将邊角壓好,再一擡眼,謝攸深黑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緩緩問道:“做什麼?”
甯沉差些就要驚得摔倒,好在這椅子夠穩,即便他後仰了也沒摔了。
他心虛地垂着眸,“我隻是想看看你的傷。”
謝攸輕嗤一聲,支着身子要坐起來,甯沉忙上前去扶。
可惜謝攸傷了也不會在他面前示弱,拂開他的手自己就坐了起來。
洗漱過後,榻上擺了桌幾,将就在上頭用膳了。
傷者吃的要清淡些,桌上擺了冰糖燕窩粥,清蒸乳鴿,水晶蝦……
甯沉來得早沒來得及用膳,這會兒眼巴巴地看着謝攸用膳,那燕窩粥炖得軟爛,揭開蓋子就聞見了香氣。
甯沉縮在一旁,偷偷咽了咽口水,聞着香味才越來越覺得餓。
謝攸吃得很慢,動作輕緩,屋内連碗筷聲都很輕。
他看起來似乎不大想吃,隻是甯沉無論如何也做不出搶傷者的膳食這件事,他往後挪了挪,因為肚子餓了顯得沒精打采的。
謝攸突然開口,“給他盛一碗。”
甯沉怔了怔,眼睛将在場的人都打量了一圈才知道說的是自己,脫口而出就是:“不用,我怎麼能搶你的吃,這……”
謝攸恍若未聞,垂眸看着下人舀了一碗粥遞給甯沉,這才繼續動筷。
甯沉捧着碗,喝完了一碗粥,又吃了桌上的大半才填飽肚子。
吃完還給自己找補道:“是你要我吃我才吃的。”
謝攸眉頭擰着掃他一眼,他話音變弱,接過下人的茶漱了口,抿着嘴唇小聲說:“那我謝謝你成不成?”
謝攸沒應他的話,他坐在床頭看書,屋内又靜了。
閑來無事,甯沉當着謝攸的面将桌案收拾了,然後擡起筆練字,有椅子不坐非要站着練,還因為疏忽打翻了硯台,沾了一手的墨。
墨汁沾了手實在難洗,甯沉出了門去外頭找人幫他,好不容易将手洗幹淨,甯沉縮着脖子往回走。
他方才出門忘了拿披風,冷風灌進脖頸,全身都跟着冷,手指也凍紅了。
他小跑着推開房門,正聽到裡頭的人最後說的一句:“先前那場刺殺,刺客說他是聽了聖上的令?”
“如今又來一場刺殺,你不覺得蹊跷?”
甯沉推門的動作停了停,緊接着他快步走進屋,一隻手按在榻上,追問道:“真的?”
趙越如今占了甯沉的位置,笑着說:“謝夫人别急。”
謝攸面色不變,他淡聲道:“你不需要知道。”
“怎麼不需要?”甯沉急了,“如果真的是聖上要殺你,那你要如何應對?”
“我實在不懂,你為大夏做了這麼多,難不成就因為怕你功高震主就……”
謝攸突然厲聲喝止了他,沉聲叫了甯沉的名字,告訴他,“不準無理。”
甯沉不服地看着他,剛張口要反駁,謝攸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方才的話不能當真,回去,把這些話忘記。”
這頭箭弩拔張,一旁鸠占鵲巢占了甯沉位置的趙越輕笑一聲,“侯爺對自家夫人這麼兇。”
說罷,他帶着溫和的笑意對甯沉說:“方才的話不過是戲言,謝夫人莫要當真。”
這兩人什麼也不會,就會扯謊,就會粉飾太平。
甯沉低着頭遷怒地踢了下床腳,謝攸手扶着額心,隻是說:“回去。”
他最愛對甯沉說的一句話就是回去,每次他們關系緩和了些就要這樣打發甯沉,仿佛甯沉的存在給他添堵了一樣。
甯沉看向趙越,趙越朝他燦爛一笑,轉而替甯沉說話,“既然謝夫人不肯走,那就……”
謝攸冷冷道:“你再說一句,你和他一起走。”
出門前,甯沉回頭瞪謝攸一眼,連帶着無辜的趙越也被瞪了。
趙越聳肩,“我方才還替他說話了,竟然瞪我,你夫人脾氣好炸。”
謝攸往後靠了些,輕聲道:“記吃不記打。”
“所以那日你和聖上到底如何遇的刺,到底是誰洩露了消息。”
謝攸垂眼,半晌才說:“我大約有猜測,不過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