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一本正經地說魏尋不夠坦誠呢,唐成泰自己也是突然沒了下文。
唐成泰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應該是故意吊胃口,話中真假尚難猜測,想必如今追問他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唐成安沒打算繼續深究。
不過他以哥哥的身份推心置腹同她講的那些話,并不是全無道理。
「“魏尋嘛,人是挺不錯的……就是不夠坦誠。”」
一系列頭頭是道的分析下來,唐成安心裡似乎更加理不出頭緒。
魏尋欲言又止的背後,到底想遮掩這十年空白中的什麼呢?
她想得出了神,手指有節奏地敲打桌面,眼神上瞟注意到空蕩蕩的顯示屏。
原封不動的默認桌面看着令人感到沉悶,唐成安随意用鼠标亂點了一通,怎料畫面莫名開始抖動,噗嗤一聲變成黑屏。
“诶!這破電腦!”她出氣似的狠狠拍了一掌機罩,塑料殼子的震動連帶飛揚起細小的灰塵。
“哎呦,誰惹你不開心啦?”
趙姐冷不丁探頭進來冒出一句,正巧瞧見這一幕,唐成安掃掃灰連忙拉開座椅招呼她坐下。
“你這丫頭,怎麼就來上班了?”趙姐指責之餘還有心疼,“不怕那些老家夥再找你麻煩?”
唐成安下意識摸了摸額頭上的傷疤,自從搽過魏尋給的藥膏,傷口便很快開始結痂,如今也差不多快要脫落了。
她歪個頭露出無奈的笑:“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怎麼可能閑得住呀?”
唐家三兄妹雖說都是打一個娘胎裡出來的,可唐成安偏偏既不像爹又不像娘,反而和他大哥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都是愛操心的主兒。
也許多少有可能是從母親那兒遺傳的,但唐成安這輩子都沒法求證。
偶爾壓不住好奇心向街坊鄰居打探,他們也隻會齊刷刷地搖頭否認。
「“你媽就是個不負責的人。”」
「“你媽那個人成天往外跑,哪裡顧得着家啊?”」
「“你媽那種人啊,别說是你爸了,哪個男人都看不住!”」
……
在衆人口中,母親成了一個比唐玉山還令人鄙夷的罪人。
好像抛家棄子的女人,就是罪大惡極。
所以就算再不靠譜的唐玉山,對比母親而言,在外人眼裡似乎都顯得沒有那麼不堪。
有時唐成安會想,母親和唐玉山結婚十多年都沒留下一張照片——結婚照也沒有。
或許他們就是不相愛的。
可是這麼多年,除了唐玉山,就連唐成國和唐成泰也很少提起母親。
相比起懷念,這兩個與母親好歹相處了幾年的兒子,更多的時候都是在借她的出走來譴責無所事事的唐玉山罷了。
會有孩子不愛媽媽嗎?
但媽媽不愛他們三個應該是真的吧。
她知道二十多年來沒有傳來關于母親的任何消息,就已經說明了她的決心,隻不過還是會忍不住去猜。
“哎呀,不過現在來了也沒事,”趙姐一副惬意的樣子,雙手抱在胸前往後一靠,“反正危機都解除了。”
唐成安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什麼意思?”
“你應該是不知道。”
趙姐立即直起半個身子,撲在辦公桌上向唐成安湊近,另一隻手擋住嘴巴,好像要說個驚天大秘密。
“我剛剛去老闆辦公室附近打掃的時候看見阿尋領了一個黑黑的小夥子進去,手裡拎了好大一個箱子!”
唐成安沒有吭聲,她猜想趙姐口中那個跟在魏尋身後的陌生小夥子,八成就是周勝天。
“後來我從門縫裡偷偷瞄了一眼,你猜怎麼着?”
果不其然,上了年紀的女人聊起八卦來,那是相當懂得怎麼恰到好處地拿捏聽者的興趣。
唐成安應和地搖搖頭,趙姐才肯繼續說下去。
“那箱子裡全是紅豔豔的鈔票哇!整整齊齊疊成一沓,擠滿了整個箱子,我看少說也有個幾十萬,上百萬都有可能!”
不光是趙姐驚呼不可思議,唐成安也受驚不小。
“魏尋怎麼會有這麼多錢?!”唐成安明顯是被沖擊後搞不清楚狀況,甚至反問起毫不知情的趙姐來。
“我哪曉得啊?”趙姐猜測,“好像就是因為這些錢緩解了樂興的困境,老闆他又把之前裁的員招回來了一部分,要不然你這辦公室哪會這麼安全?”
唐成安原以為辦公室這麼清淨是那些鬧事的人鬧累了,她想,即便有一兩個漏網之魚她也能應付得了。
誰想到竟然是因為魏尋和周勝天嗎?
“阿尋他是不是在北京賺到很多錢啊?”趙姐又重新坐下,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把瓜子,津津有味地閑聊起來,“可我看他那個樣子,不太像什麼有錢人哪!甚至還不如他小時候精神呢。”
魏尋年紀還小的時候,因為白皙的皮膚和清瘦的骨骼,整個人比很多女孩子還要清秀。
年級第一的優異成績更是讓他成為無數家長口中“别人家的孩子”,都對他欣賞不已。
要不是唐成安及時出手,魏尋早就不知道成了誰家的預定佳婿呢。
哪想到這一趟回來,簡直就是“男大十八變”,讓那些常常用他來激勵自家孩子的家長一個個啞口無言。
唐成安:“沒有啦,那個錢不是魏尋出的,跟他一起來的那個小夥子是他在北京認識的朋友,他們有一個特别有錢的兄弟,錢應該是那位少爺出的。”
“嗯……這倒有可能,我怎麼看他也不像個有錢人。”趙姐越想越覺得唐成安說的有道理。
也是,厚重的眼鏡加上毫無品味的格子衫,一夜就能冒出頭的胡茬和悶悶的性格,唐成安第一次見到回來的魏尋也覺得他埋汰。
隻有向才申那種從裡到外都把自己修整得整整齊齊,時不時就甩出個大金表在人眼前晃悠的人,才真的像個一般人眼中的有錢人。
“不過他還是和你說了挺多的嘛!連身邊那麼親密的朋友都介紹給你了。”
即使兩人已經将分手宣言公之于衆了,但街坊鄰裡還是忍不住調侃幾句,趙姐當然也不例外。
“也,也沒說很多……”唐成安莫名感到一陣心虛,“我其實就隻知道這一點點。”
“連你都不說?那這孩子還真挺狠心的。”
“狠心?”
“對啊,離開南州十年都沒有消息,整個人跟人間蒸發一樣,”趙姐說到這就隐隐約約透露出對魏尋的不滿,“南州真就沒有值得他挂念的人啦?”
其實當初收到魏尋夾在本子裡寫着要離開十年的字條時,唐成安并沒覺得有多困難。
那時畢竟已經不是七八十年代了,通訊設備各地都有普及。
就算魏尋沒有移動電話,但當時幾乎家家都配備了座機啊。
隻不過唐成安擔心平時上課會錯過接聽,所以還是親筆寫了十封信交到魏尋手裡,信裡非常隆重地夾着一張粉色卡紙,寫的正是唐家座機号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