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兩個人，現在三個人之間保持客客氣氣的距離。

藍秋吟讓季之漾點菜，現點現學。季之漾沒有推脫，想了下他們剛剛拿上來的菜，報了兩道家鄉菜，問哪個方便。

廚師詫異，面露難色，說：“這可上難度了呀。”去檢驗缺不缺食材了。

其實季之漾懷疑，不管他報什麼菜，都會得到這個答案。畢竟要留足面子。

最終決定做“魚香肉絲”——要用到的食材更多，備菜過程相較有話說。季之漾其實也會點，但湊到廚師身旁認真請教聽講。

然而這并不能徹底避開藍秋吟問東問西。

她跟着學調料汁，有一搭沒一搭在扯，問道：“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什麼請你過來嗎？”

季之漾正在切胡蘿蔔絲，心煩：“我長得好看。”

“嗨喲，還真被你說中了。”

切蔬菜的聲音，咔擦咔擦，轉而笃笃笃對案闆。

季之漾先發制人：“但你好像很怕我會不來，為什麼？”

藍秋吟過來幫忙裝盤，一把把抓起胡蘿蔔絲，等季之漾手裡再沒完整的食材，對着他眯起眼說：“那我又少認識一個美人啦。”

“哦，很有道理。”

季之漾快速終結對話。

……

一道菜做得所有人都心力交瘁，包括鏡頭前畏畏縮縮不敢掄起鐵勺就敲頭的大廚——師傅難做。

拍完試菜環節便幾近尾聲，食不知味。到最後，導演都沒再提出什麼再補拍的要求，工作人員陸陸續續開始收拾。

-

窩窩囊囊又是一天。

季之漾本想問清楚：我的部分都可以了嗎？

畢竟藍秋吟給的實在太多，買他的時間太不成正比。甚至他不确定自己表現得怎麼樣，似乎有點不太配合，着實受之有愧。

然而去問導演，導演踢皮球：“藍小姐說好就好哈！”

早已表示過收工的藍小姐在接電話，前半段頗為甜蜜，蜜罐子裡泡膩：“……怎麼就又想我了？好好好，我也想你行了吧？”

季之漾推測是在和男朋友通話，準備默默走開，措不及防聽到了世風日下的後半段。

“這個月的錢不都打你卡上了？心裡沒點數？你什麼貨色……破學曆去上班能一個月五萬？我有錢但不是冤種好吧？别聯系了。”

啪嗒——

手機甩在桌上砸了個響，藍秋吟一個人靠坐在椅子上，歪着頭，怔怔地望。不知道在想什麼。

季之漾躊躇。

憑心而言，藍秋吟算是圈子裡少有的敞亮人，頂多嘴有點不着調。剛割舍掉一些東西，哪怕沒有真情，也有投入，總歸不會好受。

周圍人聲喧嚷，不斷有工作人員在喊叫、招呼，又或者說笑。

她很靜。像死水。

歎了口氣，季之漾上前拍拍她的椅子，先聽到一聲倒吸涼氣，他不明所以，仍笑着說：“我們今天或許該做點更有挑戰的美食的。”

藍秋吟沒搭理。

季之漾自說自話：“西式甜點啊！甜甜的，心情也好。”

沒有情緒的一眼，像是灰白的天，沉沉落在季之漾的臉上。之前也有人上趕着來煩，總有所圖，藍秋吟發火，就再沒人敢搭理了。

她瞥向别處，重複和那些人說過的話，不一樣的是語氣，半開玩笑道：“哎，不如你以後跟我吧。”

啊？

季之漾慢吞吞：“撞取向了，小姐。”他睫毛撲扇飛快，“我朋友之前就這樣，有人陪着說兩句放松一下，會感覺好點。他總說我活力滿滿，你——我說話傳輸給你？”

“你對誰都這麼……大方麼？”藍秋吟轉頭死死盯着他。

大方。似是在指摘他泛濫的關切，不需要任何交換，哪怕是對一個沒有多少善意的人。是憐憫嗎？你又同情我什麼呢？

“這算什麼大方？”季之漾下意識反駁，對視愣神，他澄澈的眸中漾起尴尬，讪讪解釋，“不好意思，我開個玩笑，你要是覺得冒犯……”

徑直打斷了他，藍秋吟招招手，才開口：“說真的，要做朋友不是不行，這周末我們去燒烤，一起呗。”

化妝師小跑而來，一把推遠桌上雜物，騰出位置，有瓶瓶罐罐倒躺，嘩啦啦地響。她抽出化妝棉，擠卸妝油，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約莫半分鐘的工夫，她的手正要貼上皮膚——

一聲遲疑的“好”輕飄飄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