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不服氣:“我爸爸是麻瓜大學教授,我肯定能一次考過。連艾米莉都誇我搬來之後适應速度快,她剛租下來的時候都分不清麻瓜紙币,還打算拿着金加隆去坐地鐵。”我昂着腦袋得出結論:“我可是個優秀的混血女巫。”
西裡斯看上去對我這番宣言深表懷疑,但他懶得反駁,于是敷衍的點頭:“是的是的,你是個優秀的混血小女巫。”
然後他問我:“還有呢?”
“還有——”
我其實沒有規劃的事無巨細,而且西裡斯落過來的目光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我改口說沒有了。
“但是你看,你很喜歡這些。”我補充道。
“喜歡什麼。”他順口問。
“生活。”我說。“和平、安逸,還有一些吵吵鬧鬧。所以我覺得你不僅會迅速适應,而且會如魚得水。”
西裡斯看着我,目光平靜專注,但他沒有笑,故而不顯熱切。
“安甯之後,沖突之前。”我說,“這是你腦袋裡那些瘋狂的冒險精神最愛的灰色地帶,就像上學的時候你總在違反校規和真正犯錯的界限内試探,你享受刺激,但幾乎從不越界——因為你更厭惡不義。”
“啪嗒”一聲輕響。
西裡斯把茶杯放在了工作台上,後傾身體,又坐回一開始端正的位置。
“我可不知道懷特小姐這麼了解我。”他彎了一下嘴角:“但你怎麼保證我腦袋裡那些瘋狂的冒險精神,能在和平時期得到充分滿足?學校裡那些小打小鬧可從沒讓我見好就收。我一直是負責把禍惹大的那個——詹姆負責在鬧到一半發現失控時及時止損,萊姆斯幫我們開脫。”
我覺得他今天簡直不可理喻。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的人是他,非要談人生談理想的是他,現在莫名奇妙充滿攻擊性的還是他。
“我才不管你。”我也把茶杯“啪”的一聲往桌子上一擱,“等我們赢了之後你最好快點習慣,我還想去帕笛芙夫人的茶館喝下午茶呢。”
“帕什麼?”西裡斯懵了一下。
我用飛來咒找出前幾天從總部帶回來的海報,舉到他眼前:“帕笛芙夫人的茶館!整個赫奇帕奇近三年畢業生裡就隻有我沒去過,它前兩天又出了新品。”
西裡斯及時側身以避免被我手裡的海報糊滿一臉,然後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不停往外冒粉紅色愛心泡泡的茶杯照片,還有旁邊花裡胡哨的彩色标題欄,上面寫着“黎明密語——雙倍焦糖玫瑰奶茶”。
…………
艾米莉和克裡斯安是在這個時候回來的。
克裡斯安舉着魔杖往裡走,還沒完全邁進玄關就問我:“克萊爾!公寓樓下是不是停着西裡斯的——”
然後她看着我們倆,話音戛然而止,呆滞了片刻。
我默默把海報卷起來放在一邊。
我猜測昨晚通宵加班的疲憊感終于後知後覺的湧上來了,具體表現為情緒極端、反應遲緩、易于羞恥。
克裡斯安尴尬的轉身,邊關門邊求助一般戳了一下艾米莉。
“西裡斯。”艾米莉朝他示意,“歡迎。”
西裡斯點頭回應。
“……傲羅辦公室今晚六點不是要開會嗎?”她說。
“我馬上走。”西裡斯站起來,揮揮魔杖讓扶手椅消失,用漂浮咒拿來衣帽架上挂着的風衣,又順便把空茶杯一起送到廚房水池裡。
我看了一眼表,小聲補充了一句:“理論上,你三分鐘前就該到辦公室了。”
“我幻影移形過去。”他披上風衣。
“摩托呢?”
“先停在你這兒。”他說,“下班我再來開走。”
我走到門口,揮着魔杖解開之前艾米麗設下的防禦性咒語,心虛的瞟了一眼身後已經坐下來寫報告的艾米麗,以及看看門口又看看海報,依舊在驚愕走神的克裡斯安,絞盡腦汁想着該說點什麼來緩解一下眼下這個疑似地下情被發現的詭異氣氛。
西裡斯安靜的等在一旁,視線在櫃子上的窺鏡那裡停了片刻,突然問我:“你現在還和威爾·克勞斯有來往嗎?”
“沒有。”我立刻答。
“你祖父呢?”
“也沒有。”
他嗯了一聲,自始至終垂着眼睫,推開門大步邁入門外漆黑的樓道和冷風裡,卻又忽然,仿佛被誰拽了一下一般,手指若即若離的搭在門把手上,停在一個将走未走的位置。
他就這麼背對我站了片刻,無奈又煩躁的擡手揉了揉頭發,長歎一口氣,又一下子轉過來,眉眼難得染了些許久未見的,不管不顧的張揚神采。
“我們去做吧,等這一切都結束之後。”他說。
“什麼?”
我愣住了。
西裡斯看上去絕對不算心情好,因此我也分不清他此時是不是像以往與詹姆他們夜遊時一樣覺得快樂。但此時,在屋内暖光的映照下,我卻能隐隐從他的眼睛裡看到笑意,似乎那裡已經盛滿了雀躍,不知不覺就溢出來一點,在昏暗的樓道裡閃閃發光,明亮的像是霍格沃茨城堡裡溫暖跳動的燭火。
大概這種時候,人的心總比大腦更加敏感,因為此刻我腦海裡空空茫茫,心髒卻已經一下又一下,像是有所期待一般,鼓點一樣急促、真切、生動有力的跳動起來。
“你說什麼?”我又問了一遍。
西裡斯終于大笑了一下,用明亮英氣的眼睛看着我,微微擡了擡手腕,讓我錯覺他似乎是想理一理我耳旁散落的頭發。
但他最終什麼都沒做,又這樣垂下手,從風衣口袋裡抽出魔杖,無聲用熒光閃爍點亮杖尖,指向漆黑的夜幕。
“等戰争結束,如果我們都還活着,就去那個帕什麼夫人的茶館。”
他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