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意識逐漸從黑暗與混沌中上浮。

知覺一點一點地清晰起來，最先恢複的是聽覺。身體好像已經習慣了用這樣的方式獲取信息，流水聲，衣物摩擦的聲音，有些遙遠的交談聲，一起在他腦海中勾勒出具體的畫面。

他試圖睜開雙眼，眼皮卻沉甸甸的，意識像是在深海中掙紮。

有人似乎察覺到了動靜，伴随着輕微的沙沙聲，陌生的腳步由遠及近，細微的氣流随之拂過他暴露在外的皮膚。原本處于極度虛弱的軀體頓時應激，在一瞬間強行擺脫了休眠狀态。

一切發生得如此之快，他還沒來得及思考，身體就已在本能驅使下暴起，猛然撲向那個接近的人。

周圍頓時嘈雜一片，有人大喊“小心”，有人則厲聲呵斥“别動。”。來者旋身閃過拳風，伸手捏向襲擊者的脈門，但落了空。她顯然有一定的武功底子，隻是速度和力量還及不上對手，兩三個回合下來，就被制服。

男人鎖住了她的胳膊，另一隻手搭在她的喉嚨上。

完成制服這個動作的同一時間，極度的危機感襲上心頭，男人間不容發的時刻偏了偏頭，“砰”的一聲巨響回蕩在黑暗的空間内，子彈擦過他的耳側，一縷金色的發絲緩緩墜落。

“你放開她！”女孩氣急。

對面五步遠的位置站着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女孩。不遠處的礦燈照亮了她的臉。她穿着探險服，舉着步槍，皮膚白皙，眼睛很大，有一種超越外表年齡的妩媚感。此時眼含嗔怒，更加靈動可愛。

但沒人會因為外表就小看她，那一槍實在幹脆果斷，抓住了敵人因為制服人質可能産生的松懈心理，沒有因為同伴近在咫尺有絲毫猶豫。顯然對自己的槍法十分自信。

其他人也像是反應過來了一樣，有的拿着槍，有的拿着工兵鏟，紛紛圍了過來。

男人掐住人質咽喉的手指微微用力，一邊拉着人質的身體更靠近自己，确保擋住自己的要害。

“咳咳，你，冷靜點。我們沒有惡意。”女人冷靜地說，她甚至放松了自己的身體，讓對方更好地控制自己。

感受到捏着她脖子的手指略有放松，她定了定神，用更和緩的語氣說：“你仔細想一想，還記得自己是怎麼過來的嗎？”

身後的人陷入長久的沉默，呼吸逐漸淩亂急促，他慢慢地開口，也像是在嘗試理清思緒：“是我，我聽到了人的聲音，然後找到了你們。”

“沒錯，你的狀态很不好，我們隻想幫助你。”人質肯定道，她的聲音越發輕柔，像是安撫受傷的野獸：“既然是誤會，可以放開我麼？這樣我們才能更好地幫助你。”

男人沉默。

短暫的應激狀态之後，他的體力正迅速地衰退。随着時間流逝，優勢根本不在他這一邊。再多僵持一會兒，恐怕這個女人就能夠輕松掙脫他的鉗制。

對方人數衆多，還有槍支彈藥。自己身上原本應該是有武器的，但他剛剛順着感覺抽刀，居然摸了個空，槍也沒了。想來是之前昏迷的時候，這些人已經把他的武器收繳了。

似乎察覺他的動搖，女人繼續加碼：“如果我們真的有惡意，剛剛你昏迷的時候就會下手了，不是麼？”

空氣安靜了幾秒鐘。男人道：“把我的刀還給我。”

“不可能。”對面的女孩脫口而出。

“我沒事，霍玲，照他的話做。”被挾持的人質依舊冷靜，她略微擡高聲音，對霍玲也是對其他正在警戒的探險隊員說：“你們都放下武器。”

她顯然極有權威，雖然表情很是不甘願，但圍過來人還是依言放下槍。

一個人把東西遞給霍玲。那是一把标準的軍用獵刀，半米來長。漆黑的刀身遍布着金色的花紋。看到這把陌生又熟悉的武器的瞬間，一個詞從男人腦海中蹦了出來——“狄克推多。”

他輕聲重複了幾遍這個詞，試圖聯想起更多記憶，但無果。

女孩橫握着獵刀。上下打量幾眼，然後“哼”了一聲，擡手把刀丢了過去，狄克推多化作一道流光，眼看就要釘入地面，男人腳尖一挑，獵刀飛上半空，被他接住。握住獵刀的瞬間，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心頭，好像他已經無數次像這樣與刀一起面對危險。

他松開了一隻手，露出巨大的破綻，這個女人本來可以輕易掙脫，但她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