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靜地說:“可以相信我們了麼?”
短暫的安靜之後,鉗制她胳膊的手也松開了。女人向前走了一步,用眼神示意隊員們不要有任何敵意舉動。她活動着剛剛被扭住的手腕,轉過身來,看向神情依然帶着戒備的金發男人,男人有着一雙極為罕見的冰藍色雙瞳,因為警惕而顯得冷漠。
“在這種地方遇到也是緣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陳文錦,是這支探險隊的領隊。”
還不等他回應,忽然,對面的人臉色齊刷刷地變了。
悠長、蒼涼的号角聲低低地響起,聲音好像從四面八方傳來,根本聽不出源頭。
陳文錦似乎對這種情況極有經驗。她不再說話,取而代之的是戒備。非常果斷地向他做了一個跟我來的手勢,輕手輕腳地去到旁邊的裂縫中隐藏起來。其他人也紛紛找地方隐蔽。
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人都放輕了動作,放緩了呼吸。礦燈一一熄滅,黑暗的空間中隻剩下嘩嘩的流水聲以及詭異的号角聲。
漸漸地,黑暗的世界中突然泛起了霧一般的淡藍光輝。金發男人皺了皺眉,這個場景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陳文錦壓低聲音警告:“别看,也别說話。先等号角聲消失。”
所有人屏息靜氣地等待。過了幾分鐘,也許是十幾分鐘。号角聲終于消失。長長的舒氣聲陸陸續續地響起,衆人紛紛從藏身之地出來,點亮頭頂的礦燈和手提燈。
也許是共同經曆了一場危機,剛剛劍拔弩張的氣氛消失了。陳文錦向金發男人一一介紹自己隊裡的成員,隊醫也主動過來檢查他的身體狀況。
霍玲在三人旁邊坐下,她一頭濃密的黑發編成了一個大辮子,女孩甩了甩大辮子,沒好氣地說:“你現在都認識我們了,還不打算報上自己的大名麼。”
男人沉默,無論他怎麼回憶,記憶中都是一片空白。猶豫片刻,他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
他想,這個答案也許會讓對方懷疑,破壞此時脆弱的和平狀态。然而陳文錦隻是了然地看着他,似乎早有預料。
“陳墨瞳,楚子航,路明非,Caesar。這幾個名字你有印象嗎?”迎着對方驟然淩厲的目光,陳文錦微微一笑:“不要誤會,這是你自己告訴我們的,你可以看看你左手手臂。”
男人拉開衣袖,他的手臂被繃帶結實地包紮着,因為剛才劇烈的動作,繃帶上有鮮血滲出的痕迹。
隊醫幫他解開繃帶,繃帶之下的手臂上居然滿是密密麻麻的刀痕,刀痕上還有清創與縫合的痕迹,明顯是在他昏迷時有人幫他處理過。
這麼一想,這支探險隊确實對他沒有敵意。
“我們發現你的時候,你的手臂上全是傷口,看它們的走向應該都是你自己弄的。隊醫包紮時發現這些傷口其實是刻下來的字,都是人名。”
陳文錦說:“我想,這些名字對你來說應該都是很重要的人,重要到不能承受任何信息滅失的風險,必須用這種方式來提醒自己。反過來又可以推導出一件事,那就是你刻下這些字的時候,大概已經預料到現在這種情況了。”
霍玲興緻勃勃地說:“這四個名字裡面,隻有一個是英文。Caesar不會就是你的名字吧。”說着,她忍不住哈哈笑了兩聲,“真的會有人給自己的孩子起這個名字麼?”
她對羅馬的文化史還是很有研究的,Gaius Julius Caesar是古羅馬曆史上著名的執政官和獨裁者,算是一個毀譽參半的曆史人物。而且這人命裡很慘,最後是被一幫元老在劇院給暗殺了。這些人不講武德,一擁而上,一人一刀,據說有六十多人參與了這場謀殺。
想來外國人父母應該很少會給自己的孩子起這樣的一個名字。單獨一個Caesar,沒有姓氏,聽上去更像是一個代号。
金發男人不理睬她,坐在那裡默念了這個名字好幾遍。他什麼也沒能想起來,隻是覺得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熟悉感。
最後,他确定:“我是恺撒。”他停頓片刻,凝視着手臂上的刻痕,那幾個名字同樣很熟悉,隻是無論怎麼回憶,都是一片空白。
他的目光在陳墨瞳這三個字上久久停留,突然脫口而出兩個字“諾諾。”,随後,眼神茫然了一瞬間。
該怎麼描述這種熟悉感呢?雖然記憶找不到痕迹,但有些東西早已融入了血液,成為了身體的自然反應。
就像一首曾經聽過的舊歌,哪怕記不起歌名和歌詞,旋律依然能輕易地撥動心弦。“諾諾”兩個字就是這個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