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撲面而來的面試感是怎麼回事?
商人損失的時間就是金錢,一分鐘多少個0進出不言而喻,别說她現在失業了,估計就算讓她坐到ED的位置,她也賠不起。
一跟錢挂鈎,戚之星連坐姿都又筆直了不少:“那主動與被動應該可以決定損失人的損失時間……吧。”
義正言辭卻被越來越小的音量出賣。
顧啟微微側身,含笑的嗓音裡拖腔拿調:“你這英勇就義的樣子,我以為你會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沒想到他會這麼想。
戚之星有一霎愣怔,随之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像今天淋的所有雨在這一秒逐漸雨過天晴。
“我可不是無賴。”
“心情好點兒了。”
兩人異口同聲,戚之星蓦地撩起眼簾。
她就像個被丢棄在角落裝着渾水的透明水球,卻被顧啟無意看見,撿起來擦幹淨,卻從頭至尾沒有因為好奇或疑惑用針去刺破。
戚之星怔怔地看着他,鼻子有些泛酸。
那些明明已經被重新深埋不願與人言說的心酸委屈,卻因為眼前這個人一句簡單的關心而再度破土而出。
戚之星努力控制發燙的眼眶,别開眼點了點頭。
直到她壓制住脆弱的情緒,方才擡頭莞爾一笑:“那您呢?”
“我?”
“碰見您時,您心情好像也不怎麼美麗。”
顧啟意外于戚之星消化情緒的方式竟是用不怎麼冷的幽默來轉移目标。
“沒有不美麗。”他溫沉的嗓音裡刻意流淌出落雨帶來的憂郁,“我隻是單純不喜歡下雨而已。”
戚之星在心中也默默歎了氣,看向窗外,原來大家都不喜歡下雨。
一路堵車,前後車離他們距離甚遠。
終于快龜行至分叉口,顧啟問司機:“有沒有别的路?”
“有的。”司機立即在導航上規劃出線路做出分析,看向車内後視鏡,“走希望大道會比較繞,但是沒這麼堵。”
“可以嗎?”顧啟問戚之星。
“當然可以。”她真的很想說她隻是蹭車的。
顧啟示意司機,目光跟随着車流左轉,淡淡地說:“走不通的路就換一條,或許還能得到一段意想不到的好風景。”
司機點頭:“是的。”
戚之星也暗自點了下頭,不愧是每分鐘算錢的商人,連不想浪費時間都能說成讓人覺得舒服有道理的漂亮話。
她收回視線時撞上了他回眸的眼睛,深邃又明亮,像引得無數人争相許願的暗夜流星。
四目相對數秒,顧啟幾不可察地率先錯開了對視。
“放心,要是會耽誤我的時間。”他又重新看向戚之星,“就不會提出送你。”
“謝……”
“别再說謝謝了。”顧啟打斷她,“謝謝。”
戚之星:“……”
這是走她的路,讓她無路可走?
下了高架車流開始通暢,彙入希望大道後也的确如顧啟所言,一路走到了雨過彩虹,鮮花遍街,明燈似火。
戚之星将之一一裝進眼中的取景器裡,在記憶的時光裡存了很久很久。
*
戚之星住在桂花巷裡的老破小,沒有門衛物管,水泥預制結構的四層樓房,房子的确老舊,好在地理位置還不錯,勉強也能算是四通八達。
此時家家戶戶燈火通明,樓棟下的汽車摩托電瓶車停的歪七扭八,賓利行駛在這中間,被想亮卻不怎麼亮的路燈籠罩的異常委屈。
戚之星本來說讓停在路口,她走進去就行了。顧啟卻堅持要送到底,說是也不差最後這段路。
回想起古嘉陽,剛回來那會兒第一次送她回家也是一定要送到家門口。
他們這些公子哥在哪兒買的課,怎麼會統一紳士到連話術都大差不差。
古嘉陽。
戚之星對着車窗歎氣,不管他是出于什麼原因,他對她的恩情到底不是假的。
本是也在端詳這些上年紀樓房的顧啟,餘光掃到右邊車窗上那張心事重重的臉上,喉嚨一滾。
“戚之星。”
“嗯?”
戚之星茫然回頭,顧啟擡了擡下巴:“是這兒嗎?”
“是這兒。”
車速減慢,緩緩在一棟樓前停了下來。
戚之星再次禮貌道謝,司機反應極快地下車為她開車門。
下了車她也同司機認真道謝,後車窗玻璃降下了一半。
暗影裡暴露在光圈下修長的手指,拇指食指間捏着一隻淬着金光的素圈戒指,順着車窗遞了出來。
顧啟微微擡了擡手腕:“你的戒指。”
戚之星是因為聽肖瑤那個神棍說右手戴金戒指會發财,雖然不信但路過金店腳不聽使喚,還是進去了,買了這隻不到兩克的素圈。
是有點兒大,怎麼就這麼不小心掉顧啟車裡了。
她籲了口氣,立即伸手去接,禮貌颔首:“謝謝。”
“戚之星。”
樓上蓦地掉下一聲喊吓得她手抖了一下,還好顧啟手穩直接挂在她食指上沒松手,不然這小東西掉地上了還不好找。
“不好意思。”
樓梯的聲控燈自上而下亮起,戚之星胡亂把戒指往下一滑到底,趕緊催促顧啟離開,說話聲音都開了倍速:“回頭洗好衣服手帕我再聯系您,再見顧先生。”
顧啟倒是一點兒不急,輕笑了一下:“怎麼聯系?”
他停了一下:“用,飛鴿傳書?”
……這。
戚之星愣了一愣,雖說也不是不行,但左右是他在幽默了。
她想了想,正準備說之前栗晶拉的那個群裡可以聯系,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一陣風卷了一下。
“怎麼微信不回電話也打不通?”戚蝶前後左右來回打量了一圈戚之星,才放下心來,“吓死我了。”
“手機壞了開不了機。”戚之星詢問戚蝶身旁的肖瑤,“我不是給你發郵件了。”
發現手機壞了的那一刻,她就重新打開筆電,平時習慣掃碼或手機驗證登錄微信企鵝這些社交軟件,便沒特地去記密碼,手機壞了驗證不了登不上去,就索性給肖瑤發了郵件,尋思她能收到。
肖瑤心裡裝着疑問和擔憂,随口一句胡謅:“你給我發郵件不如漂流瓶。”
戚之星哭笑不得,安撫着戚蝶:“我沒事兒,就是路上堵車。”
戚蝶的注意力已經在車裡的人身上,她俯身探頭望了進去,看到車中之人面上露出止不住的喜悅:“小古,到了怎麼不下車啊?”
肖瑤見縫插針地湊到戚之星耳邊蠕動嘴巴:“他不是今天結婚的嘛,你們怎麼回事兒啊?我看到鋪天蓋地的報道卻聯系不上你,急死了。幸虧姑姑不怎麼上網,不然……”
話沒說完她盯着眼前的賓利,嘴巴O了起來,滿臉不可思議又交織着刮目相看的興奮:“我天牛逼啊姐妹,你搶婚去了。”
“找個網站寫小說吧。”
戚之星無語完上前扶起戚蝶:“姑姑,他公司臨時有重要的事兒,就不留下來吃飯了。”
說完,她趕緊彎腰對車内隐在半明半昧處的顧啟解釋:“不好意思,我姑姑身體不太好,認錯人了,您先走。”
一個不留神,戚蝶已經繞到了顧啟那邊去幫他開車門,将人給強行拽了出來。
梧桐樹下風搖葉晃,知了固定在這夏夜高歌,油盡燈枯的路燈在此刻有些回光返照的迹象,不撲閃反而還學起了月亮,緩緩地鋪在男人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昂長。
認清來人是顧不是古的時候,戚之星聽見身旁的肖瑤那踩到電門的驚呼聲。
她捂着嘴,瞪着比搶婚更加難以置信的眼睛,在他倆身上來回遊移:“我我我我我……我靠靠靠……”
畫風并不同步的另一邊顯得溫馨,戚蝶關心地問:“你看你呀,自從那次手術以後我就沒機會再跟你見面,越來越帥氣了,姑姑都快要不認得你了,就這麼忙嗎?”
戚之星低頭閉眼,姑姑你确定你是快要不認得了,而不是真的不認得了。
“……是。”顧啟瞧了眼戚之星,不明所以但也格外配合,“挺忙的,對不起啊。”
“我明白,男人以事業為重是好事。”
戚蝶将人帶到戚之星面前,苦口婆心的話是對顧啟說的:“但今天比較特殊,閃閃的大好日子,今晚能不能抽出一點點時間,我們一家人一起吃頓飯慶祝一下?”
“姑姑,他送我回來的路上就為我慶祝了,确實是抽不出時間。”
戚之星舉雙指發誓:“我答應您,下次他一有空,我一定帶他回來吃飯,天地可鑒,決不食言。”
戚之星說完看向顧啟,後者目光落在了她發誓的手上。
她放下手,眼中滿是歉意,朝他微微搖頭擠眉弄眼,暗示他配合拒絕就好。
顧啟笑了,低頭看向戚蝶。
戚之星暗自籲了口氣,顧啟這種有眼力見兒的天才,随随便便就能成功接收到信号。
放下心來心又疲累,今天真是一波未平波波波起,趕緊結束這一團亂麻搖搖欲墜快要坍塌的一天吧。
“說的也是。”顧啟餘光散在戚之星假笑的臉上,耐人尋味地放慢了語調,“閃閃的大好日子,是應該一起慶祝一下。”
平地一聲雷,戚之星目瞪口呆地猛然擡頭,望向顧啟:“……”
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