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瑤将鬼鬼祟祟探出廚房的米奇大耳朵給收了回來,竄到戚之星身邊。
“那他是真的不記得你了。”
聽完顧啟出現在這兒的前因後果,對此刻正揭開鍋蓋的戚之星低聲問出這個久遠的問題。
戚之星蓋上鍋蓋:“應該是。”
肖瑤摸摸下巴:“也是,當年你不小心打到他以後,你倆也沒來得及說上話,你就被你媽媽帶走了。”
回想起當年高中的那段時光,戚之星跟顧啟的确談不上什麼交集。
最密切的交集可能就是在校園網論壇裡。
在那個中二的時代中二的年紀,哪怕是卷到不能再卷的渝中,也有愛情。
那就是一部關于衛冕校草顧顔王和新晉校花戚仙女的小說于校論壇橫空出世,直接登頂霸榜,哪怕如今早已斷更沒有結局,浏覽量仍舊無人超越。
而現實是渝中地大物博,有猶如一個大學體系,各年級按地分配,高三和高一南轅北轍,年級段裡又按樓分配,顧啟所在的實驗班,再獨占一棟樓。除非刻意,不然很難在學校裡碰上。
那天是在體育館,省隊來看戚之星訓練,看台上坐滿了人,一切都進行的格外順利。
問題就出在最後一個球,她為了避一隻突然闖入場地的鳥打偏了,那顆網球正好不偏不倚地擊中了還沒走到觀衆席的顧啟下半身。
人瞬時彎腰跪地,光看着都疼。
戚之星第一反應是朝顧啟跑去,跑到半路卻被她母親和保镖截停接走了。
從那以後她就沒再來過學校,聽說她爸爸去世了,她家裡破産了,她跟随母親出了國。
幾年後再見戚之星是在北城,她整個人都不似從前,依然漂亮的更上一層樓,卻沒了當初的勃勃生機。
就好像,曾經那顆明媚燦爛的星星永遠困在了那年那天那場滂沱的雨裡。
她很忙,忙着學業,忙着打工,忙着拒絕追求者。
問她家裡情況,隻說她母親不在了,同人在渝江的姑姑相依為命。
肖瑤也懂得不要去剖開别人傷口來滿足自己好奇心的道理,點到即止,不再多問。
相處久了她才知道,戚蝶姑姑得了癌症……
提起這件事兒,戚之星也一直沒問過肖瑤,便順道問:“那他後來怎麼樣了。”
肖瑤想了想:“我記得好像也沒什麼特别的,沒聽說傷哪兒了,後面我還看見過他,還是那麼英俊潇灑。”
“之後的事兒不是跟你說過,他居然放棄了清大的保送出國了,也是青藤名校。牛人啊在哪兒都牛的可怕。”
戚之星陷入了沉默,也就是說顧啟放棄保送選擇出國是為了進行那方面的治療,結合那次吃飯聽到的……
那她真的是,罪過大了。
肖瑤見戚之星滿臉愧疚的神色,拍拍她的肩:“你當時也不是故意打到他的,更不是故意不跟他道歉,你不是家裡……”
她停了一下,才繼續:“總而言之,他要是小氣記仇,現在就不會在你家客廳裡坐着了,對吧。”
戚之星擰眉:“好像也有道理。”
或許,有沒有一種可能,他那個問題其實不是她造成的呢。
不然,這對一個男人來說應該算是毀滅性打擊了吧,肯定不會不記得罪魁禍首的。他哪怕教養再好不允許他記仇報複,至少見着她退避三舍是肯定的。絕對不會從頭至尾什麼都沒說沒問,就像沒發生過似的待她如此友善。
而且,失去當面道歉的機會。
她那時其實是有給顧啟寫道歉信來着……
“不過話又說回來。”肖瑤打斷了戚之星的思索,“你跟顧啟未必也太有緣了吧。”
面對這個無法去直接詢問當事人的未解之謎,戚之星選擇繼續忙着手裡的活:“碰巧而已。”
肖瑤撥了撥水池裡吐泡泡的魚,邪魅一笑:“這麼碰巧啊,那我怎麼沒碰着。”
“而且啊,打從顧啟回國這短短不到兩個月,你倆加上今天碰三回了吧?”肖瑤食指在空中畫,一副半仙樣兒,“一次兩次可以叫碰巧,那三次呢?”
她在戚之星面前比了三根手指,笃定下結論:“就是緣分啊姑娘。”
戚之星抽了張廚房紙擦了擦手,扭頭看向肖瑤:“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絕不可能。”
“萬事皆有可能嘛。你還别說,雖然你不信佛,但你去的菩鏡寺可是出了名的遇正緣去孽緣。這不就把古嘉陽那個孽緣給你去了,讓你遇見了顧啟。”
戚之星白她一眼,她選擇性眼瞎,自顧自說:“雖然我必須承認,古嘉陽各方面确實很優秀,我不也眼瞎看好過他,可這不碾壓局說來就來。”
“俗話說得好,男人的價值在于比較,窪地不如溪流,溪流不如江河,江河不如大海。”
戚之星首肯心折:“所以你在大海裡釣了一船海王。”
“啧,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現在放下魚竿立地成佛了好嘛。”
“哦,昨天是誰發微信說她好像遇見了人生的crush,前天是誰說甲方爸爸有點兒像她未來孩兒他爸,上個禮拜是誰說她被滑闆小哥哥撞到了心髒大動脈,上上個禮拜……”
“打住,地獄不空如何成佛,我這是犧牲小我成就大我。”
“反正好賴話都出自你這張嘴。”
“那可……”
肖瑤話一收,頓時反應過來被帶跑調了,觑了戚之星一眼:“差點被你繞進去。現在說的是外面那片海,那可是獨一無二可遇不可求的極品海。反正姑姑也認錯了,不如将錯就錯。”
“人家憑什麼陪我将錯就錯。”
“那他為什麼這麼幫你?”
“他人好,有禮數有教養,他對司機服務員都很友好。”
“可我覺得他看你的眼神挺有意思的。”
“他看你的眼神也是這樣,别說人了,他看傘都能看出朵花來。”
肖瑤撇撇嘴,覺得好像是這麼回事,顧啟那雙眼睛生的太好看了,真真是看啥都多情。
“你呀就别瞎腦補了。”戚之星說 ,“我們到底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今天能來我這陋室隻是出于……”
她莫名停下,其實她也挺納悶。
“出于,人的紳士品格。而且,我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們是一個世界的啊。”肖瑤咳了下,“曾經。”
戚之星:“你也說是,曾經。”
肖瑤一時語塞。
戚之星這姑娘太理智了。
理智到,幾乎忘了人類對情感的需求,沒什麼特别的缺點,但需要一直承受着無盡的孤獨。
年少時那個自由熱烈的少女卻已變成如今這個妄自菲薄的模樣,不知道她還經曆了什麼,心裡留下了一道連她自己都縫補不上的傷口。
她不由地歎了口氣,秒變爽朗:“嗐,咱獨美。去他媽的狗男人,沒人配得上我們全天下最最好的七七,外面那位顔王也不行。總之呢,無論如何你有姑姑,有我,還有八星,我們都站在你這邊。”
“喵……”
身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兩人聞聲同時回頭,看見顧啟和變成狗皮膏藥跟在他身旁的八星。
肖瑤小聲道:“不得了,什麼時候見過咱高冷八爺對一陌生男人這麼獻殷勤的。果然啊,連動物都知道要選貴的。”
戚之星:“……”有被誤傷到。
顧啟詢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沒有沒有。”倆姑娘像是做了虧心事似的,一個搖頭一個擺手。
顧啟微挑了下眉,目光梭巡了一圈這逼仄但井井有條的廚房,視線落在水池裡的魚身上。
“魚要怎麼做?”
戚之星跟着看過去:“炖湯,紅燒,清蒸,你想吃什麼?”
“我都可以,你做主。”
“那炖湯吧,鲫魚适合。”
“行。”顧啟說着擡手解袖扣。
戚之星見狀忙問:“你要幹什麼?”
“不明顯嗎?”顧啟有條不紊地卷起袖子,拖腔帶調,“幫忙。”
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少爺,估計連蔥蒜苗韭菜都分不清,怎麼可能會下廚。
“不用不用。”
也不好駁了少爺的興緻和面子,戚之星用合理的理由規勸着他離開這個完全不屬于他的戰場:“來者是客,怎麼有讓客人幫忙的道理。”
“姑姑讓我幫的。”
戚之星突然啞口無言,眼瞧着人已經麻利地上手去處理那條魚去了。
燈影重重,那道風搖玉枝的流光曳影疊在她的影子上,挽起的袖口下露出線條流暢緊實的小臂,青筋在上面蜿蜒而下,骨節分明的手指掠過魚身,仿若一劑麻藥,讓魚心甘情願為其赴死。
空氣突然變得很安靜。
“我沒眼花吧?”肖瑤問。
“既然你沒眼花,那我應該也沒眼花。”戚之星答。
“上得廳堂下得了廚房,嗯不行不行。”
場合允許的話肖瑤恨不得扭成麻花,前一刻還在怒斥狗男人,這一秒便一整個花癡大反水:“我還是覺得他好行哦。”
“瑤瑤。”客廳裡戚蝶在喚,“你來幫我看看你買的這個藥。”
“好,來了。”肖瑤抱起八星退着出去,退到門口用八星極度不配合的爪子比了個加油。
戚之星被氣笑了,加什麼油啊,一群火上澆油的。
似是背後有眼或是心有所感,顧啟徒然扭頭望向她。
戚之星暗自腹诽:别疑惑,嚴格來說你也有份的,湊熱鬧不嫌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