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子不耐煩地扯開他，嘟囔道：“聽不懂人話啊，你這樣的人我可見多了。”

吳老沒聽清，問他：“你在自言自語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小人隻是不想耽擱吳爺的時間。”

他踹了不肯動作的李湖一腳，高聲叫着下一個人。

蔔金金深呼了口氣，上前一步。

滴血，沒有反應。

她有些失落，但在自己的預料内，所以也沒多惆怅，很識相地讓出位子，退至一旁。

吳老揮揮手，兩人于是被守衛帶走了。

走之前，蔔金金對雲泱笑了一下，沒心沒肺道：“下次見面，讓我幫你算一卦吧，你的命相真的很有意思。”

“給你個忠告，不要太信任自己。”

李湖失魂落魄，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蔔金金也踹了他一腳，罵道：“睜開眼睛看看我們現在的處境。”

雲泱目送他們離去，耳邊是全子不屑的聲音。

“這批估計全是碴子吧，碴子就該發揮碴子的作用，死之前也得留下一點什麼。”

他在這臨時關押點待了三年有餘，接過不少碴子，碴子的壽命很短，一般隻有半年，最長的也才一年。

畢竟幹的是填神罰，大多數被吃了，少數幸運兒活着逃了出來，便是精英，獲得了與鬼魂融合的資格。

全子自認為是那個幸運兒。

他本就是一介普通人，能變成如今這樣，全靠那位主，為了回報主，他會将所有的忠誠獻給主。

“碴子是什麼意思？”

雲泱冷不丁地問道。

他們為什麼用碴子來稱呼人類。

全子瞥了她一眼，對她的臉有點印象，似乎是卷軸上特地表明嚴加看管的人，身份已被确人，這才是真正的幸運兒。

但他一點都不嫉妒，反而産生了微妙的同情和幸災樂禍。

修士又怎樣，神明的賜福又怎樣，獵鬼人又怎樣，如今也跟個待宰的羔羊一般，洗幹淨脖子等待着行刑。

那雙眼睛可真好看啊，溫和又平靜，讓他想起了藍藍的天空，溫暖的陽光打在身上，暖烘烘的，就這樣躺在草地上，雙手枕着後腦勺，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藍天。

全子曾經最喜歡這樣的天氣，如今也仍舊喜歡。

可一想到這樣一雙眼睛就要被剜去，他覺得有點可惜，藏在腦海深處的存在警告他，這樣的想法是錯誤的。

主，即是正義。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重塑神體，迎回主，開啟新世界。

全子晃了晃腦袋，收回了視線。

他茫然地回憶，剛剛自己是不是想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雲泱等待着他的答案。

回她的人卻是吳老。

“碴子麼，是極其有用的東西，是為了開啟新世界燃燒着的點點星火，他們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吳老很尊重碴子。

他也是從碴子一路走到如今的位置，碴子是主挑選的基石，注定要為了新世界點燃自己，奮不顧身。

全子正相反，他看不起碴子。

即使曾經他也是碴子的一員。

全子稱碴子們為新世界的石渣子，注定被埋葬，狠狠踩平，屍骨堆成階梯，供他向上爬。

但他不敢明面上反駁吳老，隻會附和他：“吳爺說得對，我們對碴子很優待的。”

總有一天，全子想，他會爬得比吳老還要高，還要遠。

雲泱看了看被關在石壁下被關在鐵牢裡哀嚎着的人們，心情一時間很複雜，這是一群怎樣的人。

這又是一個怎樣邪惡的組織。

她思考着。

造神計劃？

吳老說她不用檢測，因為她的身份早已經被确定，被傳播，至于是怎樣确定的，不會有人告訴她。

“我想測測，這沒關系吧？”

雲泱狀似不經意般問道。

吳老有些猶豫，他接到的命令是将她完好無損地帶回大本營，那位大人确定了她的眼睛是神之眼，所以也沒必要測，不過測了應該也沒有什麼大礙吧？

他萌生了一點好奇心。

為了尋找神體的各個部位，他們為此暗中苦苦尋找了多年，至今才集齊了手，腳而已。

“行，讓她測測吧。”

吳老大手一揮，讓全子去給她松綁。

全子聽命照做。

“多謝。”

雲泱微微一笑，和善地朝他們點了點頭，拉伸了一下手臂，上前一步，将血滴在了銅鏡裡。

頓時，異像突生。

銅鏡爆發出刺眼的白光，還伴随着劇烈的震動，所有人下意識擋住眼睛。

在此之前，雲泱沒想過這銅鏡會産生如此劇烈的反應，仿佛要将雕像震碎，發出嗡嗡嗡的聲音。

她感覺眼睛很疼。

撕裂感。

很強烈。

雲泱幹脆閉上眼睛，猛地向後退了一步，抽出破刀，身體傾向前端，拔刀，出手，利落地将雕像斬成兩半，銅鏡也就哐當一聲砸在地上，鏡面卻沒有絲毫裂紋，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