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了一人逃出林子,賀躍塵再次更換陣地。張豐還在生火,想幫忙處理兔子,但羅二幾人将兩隻兔子圍得密不透風,一副護食的模樣,他又讓另一個同僚給他們取水,羅二亦擺手,“不勞将軍,我們亦裝了水來,将軍快快歇着吧。”
張豐正暗自咬牙切齒,又聽林中傳來呼喊,王嶽身上沾血,驚慌失措跑過來,“王虎幾個全被射死了!”
恰在此時,羅二一衆将處理兔子的刀用力捅向二人,張豐一時不察,反應過來已為時晚矣。剩下三人見此變故,皆大喝着抽刀沖來,但朱思已在他們身後,快速架起箭矢,一息一發。
看着最後三人倒地身亡,已身中兩刀的張豐目眦欲裂,恨恨瞪向朱思,但羅二見他還未歸西,第三刀便再次而來。
賀躍塵亦在此時回了休息營地,命羅二等人搜一下張豐幾人的身,果然發現每人懷中皆有一個塞了木塞的小瓷瓶。
“你們把人擡到一邊,洗洗手繼續做飯。”朱思命令羅二幾人,自己将搜來的瓷瓶裝在布袋中,走近賀躍塵,低聲道:“東家,應是毒藥,可留下?”
有什麼辦法讓陳昌吃下呢?
......想來應無甚好辦法,賀躍塵思索一瞬,讓朱思帶上,“回了家,找個匣子裝好,埋在地下,不要讓人誤食了。”
“是!”朱思将布袋系在馬背上,又問賀躍塵還去不去綏平,後者點頭,“去吧,讓羅二一等明日清早直接返回廣隴。”
一路匆匆趕回府中的範大力,未進門,便聽燕兒高興喊道夫人醒了,範大力心裡一松,快步趕過去。翠兒臉色蒼白,仍是柔柔一笑,“将軍,翠兒未及時察覺有孕,差點釀成大錯...”
“你身體虛,不要說話...”範大力連忙坐在床邊,輕聲道:“你的身體才是首要的,孩子有的是機會,不必憂懷。”
此時陳昌亦知劉巍擅作主張,與翠兒聯合設計叫回範大力,要擊殺賀躍塵兩人。他不好處置這個親信,但事敗的預感愈發濃烈,陳昌隻能讓劉巍再派人前去打探情況,“千萬不要聲張。”
“是!我這便去。”劉巍此時還自信滿滿,自己能一舉擊殺賀躍塵,為大帥除掉隐患。
依舊是那個送信的周武前去查探,此時已是夜深,周武算着路程,在山谷前一裡路便下馬改行路。待他輕手輕腳到了山谷跟前,隻見地上竟擺着幾具屍體,他心叫不好,再繞路去看山谷,哪裡還有人在?早撤離了。
周武跑上前,隻見張豐幾人铠甲武器盡除,被人加上石頭一塊兒擺成了一個大大的‘僞’字,頓時渾身發軟,一屁股跌坐在地,又擔心有埋伏,趕緊手忙腳亂撐地爬起,狂奔回來路。
待他再次折返長陽,已是後半夜,劉巍一直記挂此事,便直接等候在張坤這邊。周武策馬到了城門附近便高喊讓人開門,“大事不好了!”
一聽這話,劉巍心直往下墜,趕緊命人開城門,自己又扶着牆走下台階。兩人碰頭,周武已是面無人色,翻身下馬時差點跌落在地,他将所見之事如實禀報,劉巍越聽牙關咬得越緊,最後氣得狠踹了一腳馬身,馬兒受驚嘶鳴跑遠,周武心裡隐隐不快,何故拿馬兒撒氣?
“此事爛在肚子裡,若傳出去小心自己的腦袋!”劉巍咬牙切齒地低聲警告,又徑自跑向内城。若說适才不快,那此時聽了這句警告之後,周武已是憤怒,想他上陣殺敵出生入死,竟要被一個侍從威脅項上人頭,豈有此理?!
張坤不知内情,但見這進進出出亦覺奇怪,遂走近周武身邊,詢問發生何事,“百夫長,你說什麼大事不好了?”
“...哦,是張管事他們商隊遇到點兒情況,”周武心下翻騰數息,還是隐瞞此時,扯謊道:“适才,已讓劉巍回禀大帥了。”
“你這跑進跑出四回就為了這事兒?”張坤不怎麼相信,因為就他所知,看不慣張九福的可不少,周武何至于為此人大驚失色?
“他是順帶的,誰樂意理他,我是看他如今與軍中糧草息息相關,才願意跑兩趟。”
一個謊說出口了,怎麼也要帶點兒真情實感,是以他這麼一說,張坤便半信半疑地點點頭,讓他快回住處歇息,“看你累得一身汗。”
哪裡是累的,明明是吓的,不過周武怎麼也不可能和他講實話,直接牽過受驚的馬兒安撫地揉揉适才被踢的地方,才慢慢走着往内城而去。
陳昌亦睡不着,故而劉巍見他房内蠟燭未滅,咬咬牙還是進去了,見他這副模樣,陳昌已知結果,“行了,此事休要再提。”
“大帥,此子嚣張,竟用張豐等人的屍身擺出‘僞’字侮辱我等...”
聞言,陳昌眉心一凜,劉巍見狀便收住了口,但過了會兒不見陳昌開口,便忍不住再次提議:“大帥,我們應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應命人剿了他的匪窩!”
陳昌無奈一笑,“他敢孤身闖我地盤,主動讓範大力回來,還能将張豐一等全部擊殺,你想,到他的地盤還能不能回來?”
“任他再怎麼厲害,也抵不住千軍萬馬...”
“張豐一等是未見其參加長陽一戰,其餘人呢?”陳昌聊賴地揮手,讓他出去,“此次你擅作主張,我念你與我同心,姑且不咎,若有下次,亦無徇私。”
這下,劉巍也不敢再勸,但心中對賀躍塵的恨意滔天,發誓日後必要報此大辱之仇。
他走之後,陳昌吹滅蠟燭,在黑暗中枯坐半宿,次日便染上風寒,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仿佛被抽走,本是溫暖四月天,他卻身披薄氅仍不時咳嗽。
他每咳一聲,劉巍便詛咒一次賀躍塵不得好死。奈何他怎麼咬牙詛咒,已近在綏平的賀躍塵依舊好好的,亦無噴嚏與其回應。
“東家,應該還有十裡路便能到。”朱思打馬與賀躍塵并行,他們身後隻剩一千五百多人,婦孺近三百人,其餘基本都是青壯。
晌午時分,徐歡原本在富嘉監督戰船建造工事,聽聞屬下來報,知賀躍塵前來,頓時大喜,“快快把前天的船推下水,本将軍要回綏平!”
“将軍,此次他還帶了一千五百餘難民,這要如何處置?”手下走之前又問,徐歡未料到有難民同來,苦于大哥東去,他一時不知道要如何拿主意。
“先去了再說,快快備船!”
坐了船跨過長江,便有人牽來馬匹,徐歡翻身上馬,疾馳回綏平。賀躍塵遠遠看見他,率先朗聲笑道:“徐将軍,小弟前來叨擾了!”
“小賀,怎不讓人開城門先進去?”徐歡人未至,聲已近,守城都尉立馬大聲解釋,“将軍,不是我等不讓進,是賀兄弟說等你來再說。”
幾句話的工夫,徐歡已策馬到了跟前,先問賀躍塵難民一事,“你祝大哥帶兵東上了,真是不湊巧,實不相瞞,我一時主掌大事,很多都拿不定主意。”
這可的确是不湊巧,賀躍塵也面露遺憾,“我久仰祝大哥威名,原是除了與徐大哥叙舊之外,再與他好好見上一面呢。”
“若你留下,以後見多少面都行啊!哈哈哈......”
徐歡立刻瞅準機會招攬他,後者也跟着笑起來,但是沒接這茬,而是道:“徐大哥,這些難民受黃河水患之困,數月都未有過飽飯,我不忍他們如此,他們亦追着不走。而我身無長物,便想拜托長陽的陳大帥收留,豈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