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一個離經叛道的邪修,一個劍道至尊,兩人之間為人治世理念有諸多不可調和的矛盾。為數不多的共同點,便是都對那高高在上的天道之威敬謝不敏。
隻不過在桃花峰上,在姜頑面前,兩人都有意無意避開了沖突。
一來二去,姜頑便誤以為他們兩人之間兄弟情誼“情比金堅”,甚至還打算給他們倆搞一個結拜儀式,燒黃紙,高天地,好把兩人之間的異姓兄弟名分給砸瓷實了。
不過被柳聽風和謝青陽兩人異口同聲地拒絕了。
姜頑還為此遺憾了好久:“唉,我把雞都和人家訂好了呢,七年的大公雞。書上說了,拜把子的時候,要斬雞頭的。等你們拜完了,那大公雞也不浪費,配上蘑菇,得多香啊。你倆的好日子,雞腿你倆一人一隻,我啃雞脖子就好,可惜現在吃不上了。”
想到姜頑當時那哀怨的眼神,謝青陽難得歎了一口氣。
如今自己是酒也喝不得,雞也吃不上,連阿頑的手也牽不了。
“柳兄,世間已經沒有曜玉沙了,之前的曜玉沙是梵音寺僅存的一瓶,用掉了就再也沒有了。這注定是死局。”
她一路跋山涉水,好容易咬牙走到終點,以為就此柳暗花明,卻發現是條斷頭路。
這太殘忍了,他舍不得。
就當謝青陽死在了瀛海就好。阿頑已經慢慢能夠接受這個事實,就不要讓她經曆能複活自己卻最終失敗的絕望了。
柳聽風知道謝青陽不會在這種大事上開玩笑,能夠造化肉身的曜玉沙應該是真的沒有了。可惜自己不知此事,不然之前就不必讓姜頑跑一趟幽冥,半條命都差點兒折進去。
時也,命也。
缺了曜玉沙這最關鍵的一環,謝青陽确實已無路可走。
沉默了片刻,柳聽風問道:“你真不打算和她說清楚?”
“按照陽間的時光流逝計算,如今距我魂入黃泉已經過去三十四天,我現今是中陰之态,五七将至,我即将陷入沉睡。沒機會說,也不能說。說多了,隻會讓她更傷心。隻能拜托柳兄幫忙圓謊了,多加費心了。”
亡魂死後四十九天後投胎,中間這段時間則被稱為中陰,初七、三七、五七日尤為關鍵,每度過七日,便離轉生六道近了一步。
生者多為死者念經超度,以求其順利到達第四十九日滿中陰,結成善果。
如今距謝青陽離世已經第三十四天,恰逢五七。但他如今陽世寄生,自然不願往生淨土,所以隻好選擇沉眠,消極抵抗人間陽氣的侵蝕,避免神智堕落。
柳聽風才不願攔這份苦差事上身:“别喊我柳兄,當不起;也不必給我灌迷魂湯,姜頑什麼性格你比我更清楚,她倔的很,山上的石頭都沒她的脾氣硬。她如今還心心念念地謀劃給你重塑肉身,重返人間。估計醒了就直奔梵音寺去了,你覺得我能攔住她?我看你就是單純想把你家那個炮仗扔我手裡吧?反正到時候炸也炸不到你!”
柳聽風越想越不對,你們倆口子的事,幹嘛要拉我下水!
我做到這份上,已經仁至義盡了,要是讓姜頑知道我和謝青陽合起夥來诓騙她,還是這麼大的事情,她還不鬧翻天?
柳聽風剛想直接離開算了,卻見謝青陽身影蓦地變淡,籠罩整個趙家的魂識也瞬間消失無蹤。
街上傳來打更的梆子聲,已經子時了,謝青陽的五七已到。
而躺在床上的姜頑,突然眼皮微微顫動幾下,便猛地睜開了雙眼。
眼前一抹熟悉的虛影,探手伸向自己。
姜頑眼睛一眨,右手毫不猶豫地抽劍揮向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