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晴空萬裡的天際眨眼之間如暗夜降臨,自兩個夜叉魔怪脫離玄鐵立柱後,一層漆黑的結界當即如同一張大網從天而降,籠罩住整座十力峰。
如慧臉色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這是戒律院的防禦法界,連同十八根玄鐵立柱一起,都是阻攔鐵牙獄中那些囚徒的最後一道屏障,上三境之下,哪怕是六境地仙皆可殺!
無執如今開啟這道結界,恐怕不單單是為了絞殺一個練氣期的小子。
法山頓時如臨大敵,當即揮動降魔杵嘗試破開結界,猛烈撞擊之下,激起一層波紋,但結界絲毫未破。
無為望着那兩尊威武猙獰、實力均不遜于六境地仙的夜叉魔怪,将手中念珠猛地向山下擲出,卻不料念珠在空中飛舞一圈,套住夜叉的頸項之後,卻如套中空氣,無事發生,夜叉依然行動自動,念珠不得已又如無頭蒼蠅一樣飛回了無為手中。
無為心下感慨:果然玄鐵立柱上的陰神雕像化形後,在戒律院轄境内,如同十力峰的護法山神,萬法不可侵。
一柄黝黑的鐮刀悄然出現在姜頑頭頂,攜可怖威勢直直劈下;另一尊陰神則一手持鋼叉,一手持銅斧,對準阿嗚和無念,轟然砸下。
“魚竿兒!一定要護住無念!”姜頑右手猛地将白色長劍淩空甩出,替無念和阿嗚擋住來自上空的陰神攻擊;同時雙目赤紅,一張金色符箓憑空出現在左手兩指之間。
此符一出,戒律院鐵牙獄地下十七層中的囚徒當即有所感應。他睜開雙眼向上望去,透過縱橫遍布、刻有無數經文的鐵索,隔空注視着姜頑手裡的那張流光溢彩的符箓。
“要是哪一天小命不保,可燃此符喚我之名,保你性命無憂。”
天下符修幾乎盡歸飛星閣,柳聽風是為數不多的“漏網之魚”。可他雖然沒有門派,獨來獨往,卻以一已之力同整個飛星閣分庭抗禮,一人獨占天下符箓半壁江山。
柳聽風性格那麼爛、嘴那麼毒,還沒被人打死,依舊活蹦亂跳總不可能是因為他得罪過的其他修士全都心胸寬廣、善心大發、慈悲為懷。
但姜頑自謝青陽死後遇到諸多危險,正劍門死戰、仗劍闖黃泉,幾次命懸一線也從未想過要動用柳聽風所贈的這張符箓。
今天因為她背後還有一個因自己而卷入這場風波的無辜之人,絕境之下,她第一次抽出柳聽風的這張符箓。
可是姜頑心底一直排斥使用這張符箓,她并非不相信柳聽風,而是冥冥之中感覺一旦使用這張符箓,自己雖然能活下去但是一定會後悔……
金色符箓在姜頑指尖輕輕搖曳,宛如一簇火苗,可是姜頑透過它卻仿佛看到了一場金色的大火從天而降,如同暴雨,席卷整個人間,仿佛自己也深陷一場火海之中。
頭頂陰神的鐮刀刀鋒已至,姜頑和圓行的結局似乎已經注定。
羅漢堂、天王殿、輪藏閣、照月樓、曜日樓等梵音寺諸位首座掌事高僧都注意到了戒律院這邊的異狀,紛紛淩空現身十力峰周圍,但是望着那層漆黑如墨的法陣卻都一籌莫展。
戒律院本就是梵音寺重地,關押了不少罪孽深重之徒,其防禦法陣更是梵音寺首屈一指的。
曜日殿首座掐指一算,“不好,如慧那小子在裡面!”立即喊了一聲遠處現身的某位白袍僧人:“月印!”
梵音寺三堂九院十八閣七十二殿,自成一體,首座掌事在各自地界宛如一方小天地的主宰,威不可犯,但是也有例外。
比如梵音寺方丈,他就是整座梵音寺的主宰,各堂首座面對方丈也要俯首;
比如傳說中的某些上三境存在,實打實踏入上仙境地,面對靠一方地利,暫時跻身上三境的首座,絲毫不怵。
可如今方丈閉死關,絕無可能現身此地;梵音寺諸堂掌事最高不過六境地仙,無法與身處戒律院的無為抗衡。
為今之計,隻剩一個辦法。
月印殿首座隻淡淡掀開眼皮看了曜日殿首座一眼,沉默不言。
法陣内的無念仰着脖子看着上方遮天蔽日的兇惡陰神、吓得渾身奓毛、已經呆若木雞的阿嗚、如同一輪明月幽幽泛光、擋在最前方的瑩白長劍,以及遠處即将命隕刀下的姜頑和圓行,他雙手十指攥緊胸前一直陪着他的木魚,心中無助凄惶——師傅,無念好怕好難過……
“無念,這個小木魚本是我送你無塵師兄的,後來他又托我轉交給他未來的小師弟,算是師兄送的禮物。以後師傅師兄都不在了,它會替我們一直陪着無念的。”
無念恍惚中仿佛又見到了師傅的身影,更是心中委屈又酸澀,稚嫩的臉龐瞬間淚如雨下。
繪有蓮花紋的木魚自無念胸前突然爆發出一陣柔和的光芒,如同日月大放光明,霎時照亮一方天地。
籠罩整座十力峰的漆黑法陣如同陽光下的冰雪,片片消融,陽光重新灑落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