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暗樁近日收到了十幾幅輿圖,圖中涵蓋了整個大淵的山川形勢陰陽虛實。
“送此圖的人可有留下名姓,可是我部族人?”蕭照問道
“未曾。不過那人隻是個無知稚子,似乎不知此圖之用,我等已派人跟随。”
蕭照大為不解,喀沁埋在大淵的暗樁,難道暴露了?
可是送的分明是大淵輿圖,會是誰想借喀沁的刀殺人呢,北羌?契丹?南境?
這些輿圖是真是假?如若是真,那便有可能是我喀沁族人所繪,可若真是族人,為何這些年來杳無音訊?
蕭照叫來阿勒齊,讓他把自己當年近京沿路所繪的那份輿圖找來。
“世子,您啥時候畫過輿圖?我阿勒齊日日跟在你身邊怎麼不知道還有此事。”
世子白了他一眼,“本世子進京途中偷偷所繪,若是輕易讓人知曉,那你我還能活到今日嗎?”
阿勒齊點點頭,突然想起當年進京途中,世子被大淵使團取笑說是接了個“屎王”入京,一天不是在茅房裡蹲着便是在趕往茅房的路上。
“世子,原來您那時不是因為初入大淵水土不服吃壞了肚子,而是在偷偷畫大淵輿圖啊。”
“莫問出處,你隻管去把輿圖找來便是,就在京都城外咱藏私錢的地方,速去找來。”
“得令,我這就去。”
“對了,順道把錢也全都拿回來。”
“得令。我這就去。”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哀嚎,完了完了,錢一到質子府,八成十天半月就花完了,這年頭,錢隻有藏得遠遠地,看不見摸不着,才能存得住。
取回錢和輿圖,蕭照認真對比了一下,大淵其他地方無法比較,但是從喀沁到京都的這條官道,畫得是分毫不差。
“阿勒齊,這些圖你怎麼看?”
此時,阿勒齊正盯着這些年攢的那些銀錢直流口水,不知不覺居然攢了這麼多啊,可以買上一整年的豬蹄吃了,花吧花吧,攢錢不就是為了花啊!
“啊,世子,這暗樁送來的圖假得很真啊!”面對蕭照的突然提問,阿勒齊隻得含糊說道。
“這怕就是如假包換的大淵輿圖了。”蕭照感歎道。
“世子,為何如此擔憂,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大淵輿圖,按理來說,你現在應該大喜過望才是啊!”
蕭照沉默不語,他實在是想不通除了喀沁本族之人這天下還能有誰既知道喀沁的暗樁又能繪出整個大淵的輿圖,難道阿達在大淵留了一手未曾告知過他?
“追蹤那送圖稚子的兄弟們可打探出什麼了?”
“回世子,那稚子是個孤兒,不到八歲,是由同村一個身體有疾,面目損毀之人撿來養大的。”
“快,帶我去見那個人。”蕭照心想,輿圖事關重大,繪此圖者定不會貿然将其托付給一個無知稚子,除非,這個孩子他絕對信得過,或者說,這個孩子就是他看着長大的。
跟着暗探的指引,蕭照和阿勒齊找到了那稚子所在的村子。
見慣了京都繁華,到村子裡一眼望去,全是荒蕪破敗的景象,房屋瓦舍和人一樣風塵仆仆,灰頭土臉。
“那稚子叫什麼?家中可有什麼大事?”
“那孩子沒有名字,父母不詳,自己整日稱自己為二爺,稱自己的義父為大爺。”
“世子,這孩子甚是無禮,張口閉口全是腌臜話,臉和衣服都髒得要死,身上一股汗臭味,還不懂三綱五常,居然和自己的義父整日稱兄道弟。”另一暗探一臉嫌棄。
“無父無母的孩子,在這亂世能活着便是不錯了,既沒有人能教他規矩,也沒有人能給他做飯洗衣,什麼都要靠自己。髒點臭點咋了,又沒吃咱家大米。”阿勒齊有些打抱不平。
“休得無禮,稚子何辜,他那位身體有疾的義父隻怕也是自顧不暇了,顧不上教養孩子了,這樣吧,為表敬重,待會我們見到他們,也稱呼大爺二爺好了。”蕭照也附和道。
出乎所有人意料,“二爺”正被一個老伯領着挨家挨戶地給人磕頭下跪。
前幾日在暗樁那張牙舞爪的毛孩子怎麼一回村便成了這副慫樣?兩名暗衛紛紛疑惑。
蕭照一行人跟着那位老伯和“二爺”來到了一戶農舍前,老夫拍了拍門,一條小黃狗飛快蹿了出來。
“家裡有人嗎?”老伯駝着背問道。
“有,都在家,舅爺咋來了?”一婦人走了出來。
見人一來,“二爺”噗通一聲就跪下磕了個響頭。
“他嬸啊,這次要耽誤你忙農活了,二子家裡有事了。”老伯邊說邊遞了幾個野果過去。
婦人接過野果,啃了一口,又将“二爺”扶了起來,問道:“曉得了,要我幹啥子?”
“廚房做頓飯,可不?咱村裡人都出點力,互相照應一下,多燒點熱水。”老伯試探性問道。
“要得要得。”婦人一聽便明了。
衆人皆是不解,唯有蕭照看出來了,“二爺”的義父死了,他們是在籌備喪事。
隻要仔細觀察,便不難發現,那孩子身上穿的是白衣,隻是被柴火熏黑了,被黃土染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