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宿一聽消息,便想跑去太醫院打聽清楚,然而近來小墩子習慣事事跟着他,這會兒就硬是跟着他走了一路,直到走出了尚膳局範圍,真宿才察覺不對。
“勿要跟着了,我去太醫院有正事。”真宿回身對小墩子道。
小墩子委屈道,“我不能去嗎?”
“回去罷,找吳叔,他給我留了條頭糕,你去替我吃了吧。”真宿有意讓吳叔也照應一下小墩子,因他總覺着傳膳一職,做不長久,少了他在,這一根筋的家夥恐怕很難生存。
小墩子見真宿定眼看着自己,不敢再糾纏,落寞轉身。
待小墩子身影消失,真宿才往太醫院裡去,适逢趙恪霖忙活這麼多日,終于得空,遂被請到了梨亭一聚。
真宿不好表現得太過心急,是以也坐下陪着飲茶閑聊。
趙恪霖今日着一身鵝黃圓領袍,繡米色滴水蓮,立領紗袖,沐在斜斜照進亭下的陽光之下,仿佛在發着光,襯得人明淨悅雅。
他沏茶的動作又是那樣的行雲流水,輕緩,卻不鈍,清新茶香逐漸推開重重梨花香,鋪滿茶石的表面。
“請。”趙恪霖将真宿面前的葵杯滿上,手作請狀。
真宿端起抿了一口,入口澀,二息回甘,澀味若即若離,甘味滲于其中,既潤又不乏層次,真宿雖不懂凡俗的茶葉,卻也不由道,“好茶!”
趙恪霖眼中笑意蔓開,“你喜歡就好。”
真宿點點頭,須臾後,開口提道,“今日太醫院似乎比平日喧鬧,可是因為那位食醫被捕一事?”
趙恪霖愣了一下,稍正色道,“沒想到消息傳得那般快,我也是今日點卯時聽到的。不瞞你說,先前……為楓國使者設宴那日,有三人中了毒,偏偏太醫院的洩毒丹趕巧失竊了……”
“莫非就是食醫他,将丹藥竊走了?”真宿問。
“吾也不知曉,但應當是有嫌疑,所以關食醫才被刑部的帶走了。”
“說起來……先前阿慶你問過我關食醫的事情,你認識他?”趙恪霖語氣驟然變得有些古怪。
真宿知道自己才打聽過此人,現下人就被抓了,看起來會有些可疑,是以避重就輕道,“不是阿霖你說可以去問關食醫,有關膳食的事嗎,我還沒來得及去問呢,沒想到關大人這便被抓了,委實可惜了。”
趙恪霖啜了一口茶,輕飄飄道,“嗯,委實可惜。”
接着又說,“不過吾近日也翻閱了不少藥膳書,對此頗有心得,不若由我來為阿慶解惑吧。”
真宿自從知道食物相反難以緻人中毒之後,就對此無甚興趣,何況進了至毒中階之後,所需毒量之多,若取一指甲蓋的砒霜作比,便與泥牛入海别無二緻。隻是現下趙禦醫提及了,真宿為了圓前面的話,别無他法,隻好聽趙恪霖徐徐道來。
杯中一次次滿上又空盡,真宿看似在聽,實際心神已跑了數十丈遠,趙恪霖的聲音,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富有節奏,聽得真宿昏昏欲睡。
就在真宿快要睜着眼睡着時,旁邊的禦花園角落傳來了微不可聞的落水聲。
“……”真宿伸指定在趙恪霖的嘴前,示意他不要說話,放耳力細聽,然後在趙恪霖疑惑的眼神中,猛地起身,攜風向禦花園奔去。
怎麼每回來這兒都遇上事。
真宿緊皺着眉,趕到了落水聲的位置,乃是位于禦花園偏角裡的一處水井,底下很深,水位很低,不然這水聲不會這麼細微,幾乎傳不到外頭。
若不是真宿耳力敏銳,恐怕無人發現,這井裡竟有人落水。
呼救聲也極其微弱,不時被嗆水打斷,真宿雙腳踩在水井濕滑無比的牆上,沒用雙手扶牆,徑直往下溜,轉瞬便來到水中人的頭上。
修長玉白的手,堅實有力地抓住了打着水面掙紮的纖弱之手,略往上提,便神奇地将人帶離了水面。
落水之人在慌亂中感覺被人馱到了肩上,一陣涼風襲背,陽光折入眼中,不過十數息,雙足就踩到了硬實的地面上。
“站得住吧。”真宿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