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甯白天睡了很久,還做了噩夢,晚上大概會睡得不踏實。
軍部的醫生就在同樓層住着,他準備去拿些助眠的藥回來,順道問問蘊甯是否需要在回到首城後做進一步的檢查。
蘊甯卻不覺得放松,她幾乎是一瞬便意識到裴叙這話裡背後的意義。
他覺得她一個人睡會睡不好,所以要去拿助眠的藥。
想明白這層,蘊甯很好地掩蓋掉眸中的失落情緒,人往旁邊讓開。
裴叙卻沒有先離開,他看着蘊甯,眸中帶着幾分蘊甯看不懂的情緒:“門口有人守着。”
蘊甯知道這是在安撫,配合地笑笑,隻是笑容出現在她有些蒼白的臉上,怎麼看都有些勉強。
“嗯,我知道的。”也怕太打擾裴叙,蘊甯很快就這麼回答了一句。
裴叙回來的時候,蘊甯已經又鑽回被窩裡。
她沒躺下,倚着床頭,正在看投影上的片子。
是部老掉牙的愛情片,畫質修複的很清晰,但故事情節家喻戶曉,也不會算在什麼必看的目錄裡,現在被提及的次數少了很多。
不知她是從哪個推薦榜單裡找出這樣的電影,還看得很認真。
聽到他的動靜,蘊甯将電影暫停,仰頭看向他,聲音有些小:“你去了好久。”
裴叙将藥放在桌上,沉默地回身。
蘊甯現在因為害怕,變得很依賴他。
這本來可以算做一件好事。
如果裴叙不知道緣由的話,他或許會這麼覺得。
他才離開了十七分鐘,那部老掉牙的文藝愛情電影才剛剛播到開頭,剛好足夠醫生交代清楚其他後續注意事項,卻讓蘊甯覺得過了很久。
嘴邊囑咐她如果睡不好就吃兩片助眠藥的話沒有說出口,裴叙在蘊甯的注視下再次坐到床邊。
“雙雙。”他叫她的小名,聲音有些低:“我睡在客廳,行嗎?”
睡在客廳,守着她,會讓她睡一個踏實的覺嗎?
而蘊甯卻怔住了,像是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她看着坐在她眼前的人,他細密的眼睫垂着,一雙偏狹長的黑眸隻專注的看着她,在聯邦說一不二的上校,此刻帶了些征求的意味,靜靜地等她的答複。
被裴叙用這樣注視着,蘊甯清楚又明明白白地感知到,她心中轟然一聲,築起的高牆早就坍塌殆盡,酸脹的情緒蔓延開來,帶着淺淺的澀意,在心底留下痕迹。
蘊甯率先移開了視線。
手心的溫度,加快的心跳,蘊甯不由在這樣的情境下,在裴叙那看似依舊淡然的眼神裡認清了自己的心。
她好像有點,喜歡裴叙。
她……喜歡裴叙。
……
裴叙見她垂下臉,指尖微蜷,到底沒說什麼。
洞悉人心這方面裴上校實在擅長,他知道蘊甯大概是不好意思将同意的話說出口。
于是他想先起身,給蘊甯倒杯水。
隻是他才一動,袖角就被人拉住。
裴叙一怔,回頭去看。
蘊甯隻拽住了一小角,但用了力氣,瑩白指尖透着粉色。
“裴叙……”
剛搬到榮錦時她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膽子,一口一個老公的叫着裴叙,然而細細回想,她已經很久沒這麼叫過了。
好像越是喜歡,這樣的稱呼越沒辦法随意對他說出口。
蘊甯沒有經曆過這樣的情緒,此刻卻将自己的喜歡剖析得一清二楚。
她擡頭看着裴叙,眼睫有些顫。
她打算同意,也打算進一步請求。
此刻她隻想讓裴叙留下來,留下來陪她。
然而不等她開口,裴叙回身,手也因此被拉開。
蘊甯手一松,有些怔愣。
下一秒,裴叙微微俯身,将她的手握住。
“沒有要走,去給你倒水。”
握住她的手帶着溫熱,蘊甯聽到了裴叙帶着安撫的話。
他單膝跪在床前,難得用仰視的角度看着自己,蘊甯恍惚覺得,這是珍視的眼神。
或許是有這樣的恍惚,才會讓她得寸進尺。
而裴叙又再一次安撫道:“我睡在客廳,就隔着一扇門。”
“……”
蘊甯看着他,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她眼眶有些泛紅,帶着完全的依賴和信任,鼓起勇氣想開口,卻被裴叙搶先。
裴叙難得遲鈍,到現在才明白蘊甯的意思,即使如此,語氣還是有些不确定:“你想我留下來陪你,是麼?”
說不清是羞怯還是懊惱的情緒浮上心頭,蘊甯嘴邊的話滞住,沒有第一時間給他肯定的回答。
裴叙邊界感分明,大概任何打破他設下的界限的人都會讓他生厭。
自己大概要被拒絕,但思索一番,蘊甯認為就算這樣,她也不會有後悔的情緒。
蘊甯這麼想着,垂下眼,不再躲開他的視線:“……嗯。”
而裴叙擡臉仰視着他,一向冷然的上校此刻注視着她,神情平淡,又帶着十足的耐心——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