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一個管事模樣的女人敲門。餘九在她身後,捏着簡曆,面無表情。
雪下了幾天,今早天一放晴,孟母的工作通知就發來了。末尾附了句:女人嘛,工作随便做做就好了,修身養性為主。我們這個位置,重心還得在家庭和男人身上。
不敢苟同。
但現在,她深以為然,因為她的目的,不是工作,是孟終,是孟家,是複仇。
門開了。
“孟館長,這是您的新助理。”
女人徑直往裡走,餘九順着她的背影看過去,和裡面的人四目相對。
沒有意外,是孟終。
女人兩隻手攥在一起,心裡有些忐忑。眼前這位,實在難搞,前面請了四五個助理,無一幸免都被辭退了,以各種各樣的理由。但今天早上,夫人仍然繼續往這裡塞人,她隻能照辦。
她回頭,小姑娘一臉冷漠,一點對工作的渴-望都沒有。她連忙把人往前送了幾步,笑着說:“你自我介紹一下。”
女人沖孟終擺出一張職業性的微笑:“夫人說,您要是覺得行,以後就不會再給您身邊招人了。”
“不打擾了,我先出去。”女人轉身就走。
房間裡隻剩下兩人。
像是忘了怎麼說話,餘九看着他,一言不發。眼看他慢條斯理坐下,緩緩開口:“這是你想要的工作?”
餘九看看四周,牆上挂滿了畫,以瓷闆為主,有浮雕、青花、釉下彩、撞釉燒;還有一些混搭,多以雕刻為主題,四周錯落着擺了數隻鑲器花瓶,用不同的釉混燒成的。
其它是單色釉和一些柴燒器物,姿态各異,異型居多。
不是。但也是。
這樣看過來,餘九點頭:“試試吧。”
她笑起來,半試探着問:“可以嗎?老公?”
因為他說過,盡量不要讓他看到她。而現在的工作,擡頭不見低頭見。
孟終盯着她的笑臉,“好。”
“還有,不想笑就不用笑。”
臉上的笑收了一些。假笑的确累,尤其是對他。但有時候,不笑又難以掩飾内心的恨意。
餘九點頭,表示記下了。但見他又沒了下文,她問:“還有呢?”
“沒了。走吧。”
“去哪裡?”
——
天剛放晴,冰雪半融不融,枝頭挂着根根冰柱,風一吹過來,叮叮咚咚響。
已是寒冬臘月了。
山間路邊林林總總别着些梅花,黃裡也開幾枝紅花。
餘九跟在孟終後面,學他偶爾彎腰撿一些殘花敗葉。這回是一朵完整的梅花,整朵被冰煨成了血紅色,晶瑩剔透。
手凍的通紅。
跟了這一路,有些明白他在做什麼了。
他沒坐牢前,專業是雕塑。但他更愛瓷器,慣愛做以器為主的雕畫創新,自然為主,大概要來找一些山石花草作為靈感。
走了沒幾步,餘九忽然停下。
旁邊是懸崖,孟終在旁邊翻找東西。
心髒砰砰跳,雪化了,山路濕滑,這個時候把他推下去,一定神不知鬼不覺吧?
她小心翼翼往前走。
一步、兩步、三步。
“崖邊風大,别走太近。”
冷不丁的一句話,叫醒了餘九。孟終頭都沒回,卻給了她一種他知道她想幹什麼的感覺。她慌張掩飾:“我……”
剛把撿了的花送出去,她就被孟終捏着胳膊送回了路上。
孟終撣撣刮到雪的棉衣;“下山吧。”
餘九:“再走幾步就到山頂了,不上去嗎?”
孟終頓住,看着她:“天要黑了,走吧。”
餘九聳聳肩,悻悻跟他往回走。
靜悄悄的車上,手機響了幾聲,餘九看了一眼,挂斷了電話。然而電話又追着打了過來。她剛想摁滅,對面炮轟似的發了一連串信息。
看着最新蹦出來的一行字,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道刺眼的光閃過來,“嘭”地一聲,巨響在耳邊炸開。
等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餘九被拖在地上,頭疼,她捂着腦袋,有片地方濕-漉-漉的,很疼。
是車禍。
“救護車!這裡發生了車禍!對,對,是在三山區六号線的第三路口邊,對,是大貨車,人…人,人受傷了!很嚴重!好!快!一定要快!”
意識有些模糊,孟終的聲音斷斷續續。
似乎有些急切。
怎麼…還有些哽咽?
頭疼的厲害,沒辦法想太多。腿也有些疼……
“你還好嗎?醒醒!”
在意識将要陷入昏迷前,餘九瞬間被扯了回來。她喘着粗氣,費力地往前看。
眼前的人不知是哪裡受了大傷,血迹斑斑的臉幾乎沒有血色。像是太疼了,看她的眼神竟然充滿了恐懼。
餘九想笑。
他這是…怕了吧。
她又想笑自己,竟然什麼都沒開始,就把自己搞的這麼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