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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吃飯,餘九一擡頭,門邊站了個人,正在換鞋,不知道幾時進來的。
她想打招呼,孟終隻是朝她看了一下,就錯開了目光。
餘九抿着唇,看他接住保姆拿的碗,朝桌邊走來。她連忙把菜往他那邊推:“回來這麼早,沒有吃飯?”
孟終坐下,點頭:“工作結束早。”
沒有話說了。
餘九試圖找話聊:“有沒有我能做的?”
“我是說,有沒有我能做的工作。”
孟終吃着飯,耐心聽着她的話,并給予回應:“你都會做什麼?”
餘九不假思索:“你會的,我都會。”
話說太快,她連忙解釋:“我是青瓷世家,也會一些雕刻技法 ,學過畫畫。或者…做方案也行。”
能以李風青的身份嫁給他,必然要做諸多功課。但當然,她也确實是玩瓷器長大的。如果不是後來家破人亡……
餘九眼神暗淡了下去。
孟終若有所思:“瓷闆畫倒可以。明天我拿坯給你。”他又問,“你用什麼畫?”
知道他在問技法,她回:“看要畫什麼。”
“雪景。”
“釉下彩和部分釉上顔料吧。”
“釉上不行。”孟終回。
他這麼說倒也能理解,釉上彩顔料特殊,需要兌樟腦油稀釋,兩者混合,會産生輕微毒氣,她負着傷,聞不得碰不得
餘九點頭:“先畫釉下那一部分,其它等燒後再說。”
孟終:“好。”
一頓飯吃完。
洗漱完畢,到了睡覺時間,餘九看他抱着被子去窗邊,她睡過的那張墊子不知何時被放在那裡,他要過去睡。
她想說什麼,又什麼都沒說。
他不喜歡床。原因不知道。如果不是她在,房間裡可能一張桌椅都不會放。
失眠。
剛做了個夢,夢裡她被人掐住脖子,幾欲窒息過去。對面看着她的表情,發出猙獰的笑。她越掙.紮,他越興奮。
醒來之後,胸口像壓了一塊大石。
耳朵上涼涼的,摸了一下,是眼淚。她攥住被子,想把頭埋進被窩。卻餘光一瞥,看到睡在窗邊的人正坐着。
沒有看她。就着月光,隐約能看到他在看窗外。好像下雪了。
餘九翻了個身,手墊在臉側,靜悄悄地看窗外。一到冬天,雪沒完沒了地下,總以為一年四季隻有這一個季節。
但冷的太多,也不覺得冷了。
這樣看着窗景,呼吸反而順暢下來。壓.在心口的陰郁一掃而空。雖隻是片刻,但片刻亦足。
*
周五。
腿上石膏剛拆,綁帶還纏着,她穿了件寬松的西裝褲,黑色,上身也是黑色。腳上是一雙普通的運動鞋,特意穿的,方便跑動。
不過,應該也用不上。
到了老地方,餘九看看四周,空空蕩蕩,眼前隻有一間木屋,旁邊兩側豬圈不時發來幾聲豬叫,叫聲平平常常。
但在她聽來,這分明是人瀕死前才會發出的聲音。
餘九虛咽一口唾沫,謹慎走進去。
一股血腥味噴面而來,暴烈而肆意地填滿了四肢百骸。
“在找我嗎?”
聲音在身後,餘九反射性地回轉過身,更腥的味道撲進身體,男人近在咫尺。
“啪!”
一巴掌扇過去,餘九打的自己手臂發麻。她瞪着男人,曆聲:“你找死!”
男人一臉錯愕,他不可置信地摸.摸臉,不可置信地看過來,扭了下脖子,轉身去周圍找東西。
錘子,不對,鐵鍬,不對,剪刀,不對,菜刀,不對,殺豬刀…他拿起一把鋒利的刀,猙獰地笑:“是啊,我找死。”
他把刀塞進餘九手心,彎腰伸脖子,用力地點着後脖頸:“來,砍我!砍!”
餘九攥着刀,指節泛白。
男人擡頭,幾乎與她臉對着臉。他自喉管發出一連串笑聲,緩緩站直,語氣笃定:“你不敢。”
他捏住餘九的肩,下手很重,聲音卻是輕的:“因為你知道,你欠我的太多了。”
“姐,我哥他屍骨未寒啊。”
“你不是很會殺人嗎?”
“孟終怎麼還活——嘶…”
肩膀一痛,男人連忙退開。
餘九把刀收回來,血順着刀尖往下滴。
她聲音冷冰冰地:“别動他。”
“再有下一次,我就連你也殺了。”
男人嗤笑一聲,拿起菜刀往桌上半扇豬肉砍去,一刀、再一刀。沉悶的剁肉聲在房間環繞着,寒冷刺骨。
“我要通電話。”男人咬着牙,“你知道的,聽不到你的聲音,我就恨得抓心撓肝。”
“嘭嘭!”
他把豬腿全剁下來:“你得在我的手掌心,我沒有好過,你也必須痛苦。你越痛苦,我就越高興。”
“你知道嗎?”男人興奮地把剩下的豬蹄裝進塑料袋,“姐,你不理我,我差點就撞死你了。”
“怎麼樣?”他肆無忌憚地在餘九身上上下打量,幸災樂禍:“你受傷了吧?你也會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