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打開,數朵月季花從箱子裡蹦出頭來,含苞待放,嬌豔欲滴,剛摘下來的,還泛着水珠。
本該裝錢的箱子,寸錢沒有,全被換成了花。
孟祁的臉色黑了青、青了黑。
這是孟終在打他的臉。
“孟總,孟館長關了個人。”
有人跑來彙報情況。孟祁用手壓着鼻梁,若有所思。
緊接着,他掏出手機,翻看着和餘九的對話框。這麼些天,她一直都有按時交接。孟終那邊被交代得事無巨細。
最新一條消息是:計劃有變,先靜觀其變。
看來,下手失敗,但卻讓她打入了内部。至于對方是否叛變,不在孟祁的考慮範圍内。
首先,法律判定孟終坐牢,她指認的。他們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這也是她被選中的原因。
其次,他手裡捏着耿邱這張把柄,餘九為了找他翻遍了天。不怕她不聽話。
但是,留了條尾巴。
孟終的懷疑落在了他身上,這倒不是壞事。壞就壞在,餘九這邊不能有人,她的事扯上了耿邱,這是其一。不能讓孟終發現餘九的身份,這是其二。
“孟總,要不要我去……”
“去。”
孟祁十分淡定:“處理得幹淨一點,不要漏了馬腳。”
“我這就去辦。”
*
車開到一處廢棄工業園區,餘九跟着孟終下車,七拐八拐走到一處鐵門前,眼看門要打開,眼看要見到人。
她忽然捏住孟終的衣角,不說話。
和耿煜見面,相當于把自己的過往全部抛在了他眼前。對她來說,向别人敞開心扉,是困難的。
過往的經驗告訴她,走向别人的每一步,坦誠、真心、愛,都是慢性自殺。她想贖罪,本不應該害怕。
可是,真正讓她害怕的,是将自身的醜陋暴露無遺,而再一次被放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活成了這麼一副惡貫滿盈的模樣。就好像,她天生罪無可恕,星空從來遙遠。
——系着她無限隐憂的那扇鐵門,打開了。
餘九松開手,深吸一口氣,并不輕松地走進去。
房間的燈亮起來,鐵栅欄裡蹲了個人,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
人就蹲在旁邊,耿煜頭發淩亂,臉色霧蒙蒙的,他扭頭,霧蒙蒙的臉上生機乍現:“姐,你也來了。”
啧,多麼幸災樂禍的語氣。
餘九注視向他:“是啊。有件事一直想和你說。這一次,你得聽我的。”
不等他說話,餘九說下去:“我記得,原本我們挺好的吧?你大哥——”
“不許你提他!”
耿煜瘋了一樣撞在栅欄上,栅欄被撞得山響。他猙獰的臉上寫滿了恨意。二十多歲的年紀,卻被仇恨填滿了溝壑。
餘九啞了,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是的,她問心有愧。那天晚上,是她掐着耿邱的脖子,讓他去死。那天晚上,是她對他拳打腳踢。
她差一點就殺了人。
而這些,全都被他看到了。
她是沒資格提耿邱。
她别過頭,不去看耿煜:“上次我和你說,他沒死,是因為,我真的有他的消息。我知道他在哪裡。很快,我就能找到他了。”
“但是你也不想讓他落到我手裡吧?”
耿煜攥着鐵欄杆,死死盯着餘九。
餘九站起來,朝他丢了一把鑰匙:“你快走。這是你唯一的機會,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耿煜撿起鑰匙,有兩把,一把是開手上鐐铐的。真的開了鐐铐,他心底疑窦頓起:“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這是在…監獄?
他以為這裡是監獄,現在不這麼認為了。
被關了兩天,連個傳喚的人都沒有,不對勁。
餘九被關在旁邊,他打開門,想去開隔壁的門——打不開。他罵了一聲,暴力錘了幾下鐵門,無濟于事。再一聽外面有動靜,來不及了。
“等等。”
餘九叫住人:“這個給你。”
耿煜回頭看過去,鐵門小窗的栅欄裡伸出一隻手,是紙袋。他猶豫着接過來,手感不對,打開粗略掃了一眼,是錢。
餘九殷切叮囑:“外面有警察,你先去外面躲一陣。越遠越好,最近不要出現。”
耿煜想說什麼,但再不走,真走不掉。他一咬牙,毫不猶豫地打開鐵門,悶頭就是跑。
鐵門靜下來,餘九坐到旁邊一張冰冷的鐵床上,神情疲憊。她的任務結束了。
事實上,耿煜身上裝了定位器,根本跑不掉。
*
鐵門打開,孟終走進來。他披着件黑色毛呢外套,一身黑白分明,好看的不像真人,像從地獄到人間例行公事的惡魔。
餘九靜靜望着他,不想說話。
孟終也靜靜望着餘九,無話可說。
餘九歎了口氣。
倒有很多話想說,可是不能。他們之間,沒有未來,不談過往。現在隻是合作夥伴。她心裡有秘密沒說。憋瘋了,以至于變成了病竈。這些病時刻烈火一般焚燒着她的心。
她知道他也有。
他們都有秘密。
孟終忽然朝她伸手。
看了兩秒,餘九遞手過去。熱的,與她正好相反。